清明前后的长青园像被揉进了绿雾里,侧柏的枝叶搭成密不透风的凉棚,阳光漏下来时,地上的卧碑会泛起淡金色的光。我跟着帮妈妈选碑的朋友走进去,听见旁边阿姨问工作人员:"这块挨着老槐树的碑多少钱?"工作人员指着树影里的位置说:"林位费十万,碑体选花岗岩的话加三千,刻字另算。"原来给亲人选卧碑,是要把"树、地、字"都揉进价格里的。
长青园的卧碑藏在林子里,不是传统的"排排立",而是"卧"在树与树之间——每块碑都挨着一棵活树,有的是三十年的老柏,有的是刚栽的小杨。朋友说,这儿的卧碑是"生态葬"的一种,价格得先算"林位费":就是这块"树边的小地盘",位置越好越贵。比如靠北坡的林位能看见远处的玉泉山,林位费要十二万;靠南入口的林位挨着刚种的月季,林位费只要五万。我蹲在一块卧碑前摸了摸,碑面和地面齐平,刻着"张淑兰 1945-2023",旁边的侧柏刚抽新芽,风一吹就蹭着碑沿,像在轻拍。
卧碑的价格从来不是"一口价",得拆成三瓣看。朋友翻开手机里的笔记给我看:第一瓣是"地"——林位费,占了总价的七成;第二瓣是"碑"——材质和工艺决定价格,花岗岩耐晒,刻简单名字只要三千;汉白玉细腻,刻逝者生前的兰花图要一万二;要是想加段小字,妈妈爱喝梨汤",每字五十块,十个字就是五百;第三瓣是"碎银子"——刻字费、安装费、每年三百块的管理费,虽然不多,但加起来也得小几千。她指着一块微抬式卧碑说:"你看这个,碑面比地面高五厘米,方便放花,得加五百块工艺费;旁边那块平卧式的,就是标准款,不用额外加钱。"

其实还有些"隐形"的细节在悄悄影响价格。比如季节,清明前是祭扫旺季,工作人员说"价格没折扣,但能送个刻字";要是秋天来,说不定能争取到"免安装费"的优惠——毕竟长青园是国营公墓,规矩多,但人情味也在。我见过一位穿蓝布衫的叔叔,蹲在靠入口的卧碑前擦字,碑是最普通的花岗岩,刻着"老周爱逛菜市场",他说:"这儿离入口近,热闹,老周生前就爱凑堆儿,这位置比靠里的贵的划算。"旁边的工作人员笑着补充:"叔叔去年秋天来的,赶上活动,免了刻字费,省了三百块。"
离开长青园时,夕阳把树影拉得老长,朋友摸着妈妈的碑说:"我选了靠月季丛的林位,林位费六万,碑是花岗岩的,刻了妈妈说的'多喝热水',才花了三千五。"风里飘着月季的香气,碑上的字被夕阳染成暖红色,像妈妈生前织的毛线袜。原来卧碑的价格里,从来都藏着"心意"——不是贵的就好,是"他喜欢热闹"就选入口,"她爱花"就选月季旁,是刻在碑上的那串口头禅,比汉白玉还珍贵。
走出大门时,看见门口的公告栏上写着"生态葬卧碑咨询处",几个老人凑在那儿看价格表。风里传来侧柏的清香,忽然想起叔叔说的:"价格是数字,可碑旁边的树、刻的字,才是给亲人的'家'。"是啊,卧碑的价格从来不是终点,是起点——是你蹲在碑前,摸着刻着他名字的字,能想起他生前的样子,能说句"我来了",这才是最值钱的。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