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陪林小满去北京佛山陵园,刚进大门,松脂的清苦就裹着阳光涌过来——西山脚下的风总带着点山的灵气,把陵园里的松柏香揉得软乎乎的。沿着青石板路往深处走,转过一片开着二月兰的灌木丛,就到了树葬区。新栽的杨树刚抽新芽,浅绿的叶子像举着小扇子,阳光穿过去,在地上铺了一层碎金。每棵树的根须处都立着块巴掌大的木牌,有的刻着“母亲周秀兰”,有的写着“老周的树”,笔锋里还带着点手写的温度。

小满蹲在第三排第五棵树边,手指轻轻碰木牌上的“李淑兰”三个字——那是她奶奶。“奶奶生前总说,楼下的月季该打顶了,阳台的多肉又徒长了,”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包月季籽,撒在树坑边的土里,“她走前攥着我的手说,别买墓碑,我要变成一棵树,替你们守着春天。”我看见树坑角放着副银框老花镜,镜腿上还缠着奶奶生前用的蓝布带——那是去年下葬时,小满特意放的。“上周来的时候,这棵杨才冒了个芽尖,”小满摸着树干上的浅痕,“今天居然长了半尺,奶奶肯定偷偷给树喂了她的月季肥。”风掀起她的衬衫角,树影在她脸上晃,我忽然看见木牌旁边,一株嫩红的月季芽正顶着土壳往上钻。

佛山陵园的树葬不是随便挖个坑种棵树。负责养护的张师傅说,每棵树的坑都是按树种定制的营养土——杨树要沙质土,柳树要保水的腐殖土,就连木牌都是用的耐腐的松木,刻字前要先让家属写一遍,再照着笔锋雕。“上个月有户人家,要给去世的孩子种棵樱花树,我们特意找了嫁接的早樱,”张师傅蹲下来拨弄树坑边的草,“孩子生前爱爬樱花树,现在这棵树,每年四月会开满花,就像孩子还在枝头上笑。”往树葬区的尽头走,有片小广场,摆着几张石桌石凳。石桌上还留着没扫干净的花瓣——昨天有户人家办树葬仪式,撒了满桌的桂花。“我们这儿不搞大场面,”张师傅说,“家属愿意的话,可以挂祈福卡,或者放件亲人的小物件,比如老花镜、钢笔、甚至小时候的玩具。”我看见一棵松树上挂着串玻璃弹珠,阳光照过去,折射出彩虹色的光——那该是个爱玩儿的小男孩吧,现在他的弹珠挂在树上,替他看遍四季的云。

走的时候,小满把奶奶的月季藤绑在杨树干上。藤条上已经长了小小的芽苞,她系得很轻,像怕碰疼了什么。“明年这藤就能爬满树干了,”她仰着头看树顶,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,“到时候奶奶的树会开两种花,杨花像雪,月季像火,多热闹。”风里飘来松针和新叶的香气,我忽然懂了小满说的“热闹”——不是鞭炮的热闹,是生命拔节的声音,是月季发芽的声音,是阳光穿过树叶的声音。树葬不是把亲人埋在地下,而是让他们变成风里的香,变成树上的叶,变成每年春天都准时来赴约的老熟人。

北京佛山陵园墓地树葬-1

坐在陵园门口的长椅上,小满啃着便利店买的面包,忽然说:“上周我妈说,等她老了,也要来这儿种棵银杏树。”她咬了口面包,眼睛弯成月牙,“到时候我们家就有两棵树了,奶奶的杨树,妈妈的银杏,我每年来浇水,就像跟她们一起吃了顿春天的饭。”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脚边的二月兰上。我望着远处的西山,忽然觉得,佛山陵园的树葬,葬的不是生命的终点,而是生命的另一种开始。就像那些刚发芽的树,刚冒尖的月季,刚挂上去的祈福卡,都在说:你看,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