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着京通快速往东，过了潮白河的桥，路边的梧桐树突然稀疏起来，取而代之的是两排修剪整齐的侧柏——再往前开两百米，就能看见灵山宝塔陵园的山门。朱红的柱子顶着黛瓦，门楣上启功先生写的“灵山宝塔”四个字，笔锋里带着点佛家的清寂，像一滴墨落在宣纸上，慢慢晕开成一片浅淡的云。
陵园里的风跟外面不一样。门口的保安说，这风是从西北角的药师佛塔吹过来的，塔上挂着三十六只铜铃，风一吹就响，“跟念‘阿弥陀佛’一个调调”。佛教徒专属的墓区叫“莲华苑”，在陵园的西北角，刚好对着佛塔的方向。每一排墓位之间都种着紫竹，叶子是深绿色的，雨打上去的时候，声音轻得像翻经书；墓石是青灰色的汉白玉，刻着莲花纹和心经片段——有的人家会在墓前摆个石制小香炉，烟飘起来的时候，刚好绕着旁边的放生池转一圈。池子里的红鲤鱼是信徒们放的，尾巴一摆就把阳光剪碎，偶尔有鱼跳出水面，溅起的水珠落在池边的三叶草上，像撒了把碎银。
莲华苑的墓位价格，藏在这些“莲香与烟火”里。最基础的“小莲座”墓位，面积大概一平米，墓石上刻简单的莲花纹，旁边有共用的焚香区，价格五万出头——上周有个阿姨来选，说“我家老头生前总说‘能有个放骨灰的地方就行，别浪费钱’，这个刚好，能听见佛塔的铃，能看见放生池的鱼”。往上一档是“九品莲台”，面积大一截，能放两个骨灰盒，墓前有独立的小平台，能摆下一束菊花或者一盒素饼，价格在八万到十二万之间。负责接待的王姐说，选这个的大多是夫妻，“老两口一起走，墓前能摆他们生前爱喝的茉莉花茶，比分开埋踏实”。
再贵一点的是“药师佛护佑”区，紧挨着佛塔的围墙。墓位朝向正对着塔尖，墓石上刻着完整的《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》，有的还会嵌一块小小的翡翠莲花——价格从十五万到二十万不等。不是石头贵，是“近佛”的位置金贵。上个月有个小伙子来定墓，说他妈妈生前每天早上都去佑圣寺拜药师佛，“现在葬在塔旁边，她一抬眼就能看见塔尖的铜刹，肯定觉得‘到家了’”。
除了墓位本身，价格里还藏着些“看不见的佛意”。陵园有个“佛事代办”服务：如果去世的人是佛教徒，能联系佑圣寺的师父来做超度法事，三千到五千块钱，师父们穿海青服，敲着木鱼念《地藏经》，声音裹着佛塔的铃响，飘得整个莲华苑都是；还有“长期供灯”——每个月在佛塔下点一盏莲花灯，灯油是檀香味的，一年两千块，很多家属觉得，这灯能照着想往生的人走对路。
其实选佛教墓位，不用盯着“贵”字看。上周遇到个穿灰布衫的阿姨，在莲华苑最边上的墓位前摆菊花。那是个“小莲座”，旁边紧挨着放生池，风一吹，池子里的鱼跳起来，溅了她裤脚一点水。她摸了摸墓石上的莲花纹，跟我说：“我家老头生前最爱的就是钓鱼，后来信了佛，把鱼竿捐给寺里当烧火棍。现在葬在这儿，能听见鱼跳的声音，比住在塔旁边还舒服——佛说‘随顺众生’，他高兴比什么都强。”
太阳快落山的时候，我站在莲华苑的路口往回看。佛塔的影子越拉越长，刚好罩住每一排墓位。有个小朋友举着一串糖葫芦跑过来，糖葫芦的糖衣闪着光，跟墓前的香炉烟缠在一起。风里飘着点菊花香，混着檀香油的味道，突然想起门口保安说的话：“这儿的风，都是佛的呼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