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松针的香气掠过长安园的石径,我抱着刚整理好的妈妈的资料站在服务中心门口——这是我第一次帮她预约骨灰林墓地,原本揪紧的心,在看到玻璃门上“让思念有处安放”的标语时,忽然松了半口气。
其实预约前我做了不少“笨功课”:翻遍官网找资料,甚至在凌晨三点给客服发消息问“死亡证明要带原件吗”。没想到清晨六点就收到回复,是条带着温度的语音:“姑娘,别急,原件复印件都可以,我们帮你核对。”后来才知道,长安园的客服后台,深夜也有人守着——不是机械的自动回复,是真的有人在屏幕那头,等着接住未亡人的慌乱。
预约的方式分线上线下,我先试了线上。打开长安园的公众号,底部菜单栏“预约服务”的按钮是淡绿色的,像妈妈生前种在阳台的薄荷。填信息时,“逝者姓名”那栏我输了三次才对,手指抖得厉害,系统弹出“请确认姓名无误”的提示框,我盯着“李淑兰”三个字,忽然想起她去年给我煮的糖水蛋,糖心顺着嘴角流下来,她笑着用手背帮我擦掉:“傻丫头,慢点儿。”填到“亲属关系”时,我仔细选了“女儿”——客服说过,这个选项要匹配系统里的信息,不是形式。提交成功的那一刻,手机震动了一下,收到条短信:“您的预约已确认,2024年5月20日上午10点,我们等您。”尾号是“520”,像妈妈藏在数字里的温柔。

后来我又去了趟线下服务中心,想看看妈妈要“住”的地方。园区门口的导台摆着粉色的预约表,笔就在旁边的竹笔筒里,握起来温温的——保洁阿姨说,每天早班会把笔放在暖风机下吹五分钟,“怕来的人手冷”。填表格时,穿藏青色制服的姑娘站在旁边,没有催我,只是轻轻说:“‘安葬区域’那栏选‘松菊区’吧,阿姨生前喜欢花,那边的野菊是去年刚种的。”我抬头看她,她眼里带着笑,像认识妈妈很久。
预约后的注意事项,比我想的更贴心。客服反复提醒“早半小时到就行”,说门口有师傅引导停车,沿着“预约客户通道”走,路边的木牌写着“慢走,风里有亲人的消息”。要是临时改期,提前一天打个电话就行——我上周因为出差改时间,接电话的大姐说:“没关系,我们帮您调到下周三,阿姨不会怪你的。”她的声音像妈妈织毛衣时的语气,带着热气。
其实最让我安心的,是预约之外的细节。那天从服务中心出来,沿着松径走,看到一位老人蹲在菊花丛边浇水,水壶嘴流出的水浇在花瓣上,水珠滚进泥土里。老人抬头笑:“姑娘,这花是我家老太婆种的,她走的时候说,要让每个来预约的人,都能闻到花香。”风里飘来野菊的甜香,我忽然想起妈妈生前在阳台种的薄荷,叶子上的露珠,也是这样滚进泥土里。
现在我终于明白,长安园的预约不是流程,是一场“接站”——接过未亡人的慌乱,接过思念的重量,用淡绿色的公众号界面、温温的笔、写着温柔话的木牌,把“安葬”变成“回家”。就像那天填完表格,姑娘递来的一杯菊花水,温度刚好,甜得像妈妈煮的梨汤。
预约那天,我抱着妈妈的照片走进服务中心。工作人员接过照片,轻轻放在桌上,说:“阿姨真好看。”窗外的阳光照进来,落在照片上,妈妈的笑容里,带着松针的香气,带着野菊的甜香,带着长安园的风,穿过玻璃门,穿过松径,穿过我潮湿的眼睛,落在我手心里——像她从未离开过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