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总是裹着松脂香来的。等我穿过福田公墓门口的银杏林,风里的松味突然浓了——原来已经走到听松园的入口。青石板路两边的油松排得整整齐齐,树影筛下的光斑落在碑身上,像撒了把碎银。
听松园的位置是福田公墓的“心脏”。左边紧挨着纪念广场,每年清明的集体祭扫都在这儿;右边隔条小路就是生态湖,夏天有蜻蜓点水,冬天有薄冰映着松枝。这样的位置,让听松园的墓位成了“香饽饽”。墓型倒不复杂,就三种:最常见的是汉白玉立碑,碑身刻着浮雕的松枝,站在碑前能听见松涛从头顶滚过,价格大概15到25万;生态卧碑更低调,青灰色花岗岩铺在地上,碑面刻着小楷,像把松针揉进了石头里,价格8到12万;还有家族墓,占着听松园最宽敞的角落,能放三四位亲人,墓前有半平方米的小花园,能种月季或者菊花,价格30到50万。
我蹲下来摸过一块汉白玉立碑,石面凉丝丝的,却带着股温润劲——管理员说这是河北曲阳的“汉白玉王”,质地比普通汉白玉密三倍,就算再过几十年,也不会裂出细纹。旁边的青灰色卧碑更沉,用手敲敲,声音像撞在老松树上,管理员笑着补充:“这是山东的芝麻白,耐冻得很,北京的冬天再冷,也冻不裂它。”其实听松园的价格,从来不是“一块石头的钱”。去年遇到位张阿姨,她给父亲选了听松园的卧碑,说父亲生前是门头沟的护林员,干了四十年,退休后总念叨“想闻着松味睡觉”。现在每周末她来,蹲在碑前擦灰,能听见松涛声裹着风钻进来,“像父亲当年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,粗粗的,却暖得很”。还有位刚工作的小姑娘,攒了两年钱给奶奶买了立碑,碑上刻着“奶奶的松针糖”——奶奶生前总把松针煮成糖给她吃,现在她把糖纸叠成小鹤,放在碑前的石台上,“风一吹,糖纸跟着松枝晃,像奶奶在摸我的头”。
说到收费,福田公墓的公告栏比任何地方都清楚。价目表上写着:墓位费包含20年的管理费,刻字费是每个字50块,最多刻80个字;要是想加个小花坛,3000块能买半平方米的土,能种三色堇或者麦冬——这些都明明白白,没有半点藏着掖着。管理员老周说:“来这儿的人,最怕的就是‘不清不楚’。我们把价格摊开,他们把心放下,才敢把亲人交给这松树林子。”
昨天傍晚我又去了趟听松园。风比白天软,松涛声裹着暮色漫过来,裹着每一块碑、每一朵落在碑前的菊花。有位老人坐在石凳上,摸着身边的碑身,嘴里念叨着什么。我走过去,听见他说:“老伙计,今天的风比昨天大,你听见没?”风刚好吹过,松枝沙沙响,像在回应。原来听松园的价格,从来不是数字。它是五十年老松的年轮,是汉白玉碑身的温度,是松涛里藏着的“老伙计”的回应,是每一个来祭扫的人,蹲在碑前时,能听见的“亲人的声音”。
北京的夜来得快,我起身往回走,风里还飘着松脂香。回头看,听松园的灯光亮了,每一块碑都浸在暖光里,像被松枝抱着,像被亲人抱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