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牡丹园地铁站A口,梧桐叶刚被风卷成小漩涡,就能看见那辆蓝白相间的大巴——车身上“万佛华侨陵园专线”几个烫金大字,在晨雾里泛着软乎乎的光。拎着菊花的老人凑过去摸了摸车门,转头跟老伴儿念叨:“就是这辆,上次小张说不用转三趟车,直接能到。

专线车的路线像根串起烟火与寂静的线:从牡丹园出发,沿北五环往西掠过上地的写字楼群,穿过西二旗的软件园,最后钻进凤凰岭脚下的山坳。早班车六点半,末班车下午四点,每小时一班——清明那周会加开,司机王师傅说去年清明第一天,他五点到车站,就看见三个裹棉服的老人攥着青团站在风里,“赶紧开门让他们进去暖和,后来调度室又派了两辆备用车,没让谁落下。”车厢是软座,窗户能开半扇,邻座的李阿姨总跟王师傅唠:“我坐公交晕车,就这专线车能闻着外面的槐花香,比吃晕车药管用。”

车到陵园门口,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早举着牌子等在那儿。有次我看见个坐轮椅的大爷,王师傅直接放下后门的无障碍踏板,扶着大爷慢慢挪上去,全车人都等着,没人看手机,反而有个姑娘递了杯温热的豆浆:“叔,先喝口热的,一会儿上去慢点儿。”陵园的小桌子上永远摆着免费矿泉水——夏天冰得透心,冬天温得暖手;卫生间门口有防滑垫,墙上挂着烘手机;甚至有间小房间放着折叠椅和急救箱,是给累了的人歇脚的。上次看见个阿姨,把带来的韭菜饺子放在桌上,跟志愿者说:“我闺女爱吃这口,麻烦帮我热一下?”志愿者笑着接过,一会儿就端着冒热气的盘子出来,阿姨蹲在墓碑前,把饺子一个个摆好,轻声说:“闺女,妈坐专线车来的,没晕车。”

北京万佛华侨陵园班车专线车-1

常坐早班车的陈大叔,总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,手里攥着本卷边的相册。他跟我唠:“我儿子以前在西二旗上班,总加班到十点,现在能天天在这儿陪他妈妈。我坐专线车过来,路过西二旗就指着窗外说,‘你看,你儿子以前上班的地方变样了’——她肯定能听见。”车窗外的树影掠过,陈大叔的白发在风里飘,像根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线。王师傅说,这专线车不是普通的车,是“思念的绿色通道”:“只要有人想过来,我们就等着,就载着——去年有个在深圳的小伙子,打长途电话问末班车时间,我们特意等了他二十分钟,就怕他赶不上见妈妈最后一面。”

北京万佛华侨陵园班车专线车-2

其实这趟车载的从来不是简单的乘客。它载着清晨的菊花香,载着温温的豆浆,载着没说出口的想念,载着城市里的牵挂往山坳里钻。有次清明坐晚班车,全车都是往回走的人,有人抱着空花篮,有人攥着擦过墓碑的纸巾,没人说话,可车厢里的空气里,全是“我来过了”的踏实。司机王师傅放了首轻音乐,低低的,像山风拂过松针。

北京的路总堵,可这条专线车的路永远通着。它从牡丹园的地铁口出发,往凤凰岭的山坳里去,穿过写字楼的灯火,穿过软件园的代码,最后停在松涛里的陵园门口。就像陈大叔说的:“这趟车不是车,是给想念开的门——推开门,就能看见最想见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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