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,幸福里小区门口的香樟树刚抖落最后一滴晨露,张阿姨攥着绣着桂花图案的保温桶站在公交站牌下,视线像被系了线似的往路口扯——今天是她老伴去世两周年的日子,她熬了通宵蒸好老伴最爱的桂花糕,装在保温桶里,连布套都是去年老伴生日时买的藏青色。

往常这个时候,她总得慌慌张张拦出租车,碰到早高峰还得等十多分钟,可这三个月,她不再急了——路口总会准时出现那辆浅蓝色的班车,车身上“福田园陵园”几个字像抹了蜜似的,看着就暖。司机王师傅隔着挡风玻璃冲她笑,下车帮她搬保温桶时,手指碰到布套还热乎着:“阿姨,今天的桂花糕肯定比上次甜。”张阿姨笑着拍他的手背:“就你嘴甜,上次还说我放多了糖。”

这辆班车是福田园陵园今年春天刚开的。去年冬天,陵园做客户回访时发现,不少家属去祭扫要转两趟公交,有的老人甚至得走半小时到地铁站。雨雪天更麻烦,有次一位阿姨滑倒在路边,膝盖肿得像个馒头,还是路过的快递小哥送去医院的。“我们做的不是‘陵园服务’,是‘牵挂服务’。”陵园的李经理说这话时,手里攥着厚厚一沓回访记录,“要是连去看亲人的路都难走,那牵挂不就成了负担?”

福田园陵园班车-1

于是他们翻遍了城区的地图,和公交公司磨了半个月,终于定了条“牵挂路线”——串起三个主要地铁站、五个老社区,早上六点半从幸福里发车,每隔四十分钟一班,末班车下午四点从陵园返回。为了让家属坐得舒服,班车特意换了软座椅,车门装了坡道方便推轮椅,车厢后面摆着雨伞和急救包,甚至每个座位旁都装了充电口——怕有人手机没电联系不上家人。

上星期坐班车,碰到个穿浅粉色连衣裙的姑娘,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,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。她说是刚从公司赶过来,要给妈妈过四十岁生日:“平时得坐地铁转公交,要一个多小时,今天坐班车直接到,刚好赶上给妈妈唱生日歌。”她摸着向日葵的花瓣,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风:“妈妈以前总说我加班晚,不让我跑太远,现在有了班车,我能常来了。”

福田园陵园班车-2

还有次遇到对老夫妻,老爷爷推着轮椅上的老奶奶,两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。老奶奶攥着老爷爷的衣角说:“老周,等下到了,你帮我把织了半个月的毛衣给妞妞披上,她去年冬天总说冷。”老爷爷点头:“放心,我记着呐,上次妞妞说想要个小熊玩偶,我买了放在包里。”原来他们的女儿妞妞三年前去世,生前最爱穿妈妈织的毛衣,现在有了班车,老两口每周都来,把家里的新鲜事说给妞妞听——比如楼下的月季开了,比如邻居家的小猫生了崽,比如昨天煮的粥熬得太稠,老爷爷喝了三碗。

傍晚四点,末班车从陵园出发时,夕阳把车厢染成了暖橙色。张阿姨抱着空保温桶坐在靠窗的位置,风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来,吹起她鬓角的白发。她想起老伴生前总说,等退休了要带她去看海边的日出,可没等退休,老伴就走了。这辆班车成了他们之间的“桥”——她带着桂花糕来,带着风里的桂花香走,仿佛老伴就坐在她身边,笑着说:“老太婆,今天的桂花糕甜了点,不过我喜欢。”

福田园陵园班车-3

车驶进幸福里小区时,王师傅停稳车,回头喊:“阿姨,慢点儿下,明天我还在这儿等你。”张阿姨拎着保温桶下车,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——像极了老伴生前抽的香烟卷儿。她摸了摸布套上的桂花图案,嘴角弯起来:“明天再来,给你带蜜枣粽子,你以前最爱吃的。”

风里飘来桂花香,班车的发动机声渐渐远了,可那股暖劲儿,却留在了每一个坐过这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