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巷口桂树的香钻进窗户时,我正蹲在沙发前,帮母亲调手机里的归山陵园预约界面。上周她翻出父亲的旧毛衣,叠得方方正正的衣领上还沾着去年清明的松针——去年没提前预约,我们站在陵园门口等了两个小时,母亲的腿关节犯了疼,最后只能匆匆摆了束花就走,回来念叨了整整一个月“没和你爸说上话”。

“你看,这里是不是要填你爸的身份证号?”母亲戴着老花镜,手指隔着手机屏轻轻碰了碰“逝者信息”那栏。她的指甲盖染着淡淡的粉色,是上周我陪她去做的,她说“你爸以前总嫌我指甲光秃秃的,不好看”。我找出父亲的身份证复印件,母亲凑过来念数字,声音轻得像落在旧相册上的阳光:“370102……1956年12月8日……”填到“备注”栏时,她突然拍了下大腿:“要写‘带茉莉花’!你爸最爱的,去年忘了买,他肯定要怪我粗心。”我笑着帮她输进去,屏幕上的小字亮晶晶的,像母亲眼里闪着的光。

预约的日子选在周三,我特意调了休。清晨的陵园门口没有去年的长队,穿红马甲的志愿者笑着迎上来,核对完预约信息,指了指不远处的便民服务点:“阿姨,那边有免费轮椅,您要是腿酸了随时用。”母亲摆摆手:“不用不用,今天能慢慢来,不急。”我们沿着柏油路往里走,两旁的松柏比去年更密了,松针落在路上,踩上去软软的,像父亲以前牵我手时的温度。路过一位拎着保温桶的阿姨,她对着手机念叨:“闺女,我到了!你帮我约的时段刚好,没排队!”声音里带着雀跃,像说给远方的孩子听,也像说给地下的人听。

归山陵园预约祭扫-1

父亲的墓碑在第三排最里面,碑前的草已经被工作人员修剪得整整齐齐。母亲把裹着报纸的茉莉花放在碑座上,花瓣上还沾着晨露,她用袖口轻轻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,像擦家里的饭桌那样认真:“老周,今年没让你等,我带了你最爱的茉莉。”风掀起她的衣角,我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总说,母亲擦墓碑的样子像在照顾小时候的我——连碑缝里的灰尘都要抠出来。母亲从布包里掏出父亲的旧茶杯,倒了半杯温茶:“你以前总说我沏的茶太烫,今天我晾了五分钟,刚好入口。”我坐在旁边的石凳上,看她絮絮叨叨,说家里的桂树开了满树花,说我换了新工作不用加班了,说楼下的小猫又来蹭门要吃的——没有催促,没有匆忙,连风都慢下来,裹着茉莉香绕着墓碑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
离开的时候,母亲回头望了望父亲的墓碑,阳光穿过松柏的缝隙洒在碑身上,“周明远之墓”几个字泛着暖光。门口的志愿者递过来两包湿巾:“阿姨,擦手用,别沾了灰。”母亲接过,攥在手里像攥着什么宝贝。车上的广播里飘出老歌:“天涯呀海角,觅呀觅知音……”是父亲以前常唱的,母亲跟着哼,声音里带着笑。我问她:“今天累吗?”她摇头:“哪能累?不用排队,不用赶时间,能和你爸多坐会儿,比什么都强。”

晚上回家,母亲做了父亲最爱的红烧肉,糖色炒得红亮,香味飘满整个屋子。她盛了一碗放在餐桌角,对着空气说:“老周,吃吧,今天没累着,多亏了预约。”我看着那碗红烧肉,突然觉得那些屏幕上的按钮、填过的信息、收到的短信,从来都不是冰冷的科技——它们是把思念的路铺得更平的砖,是让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椅子,是让母亲不用再犯腿疼的贴心。

归山陵园预约祭扫-2

手机里又弹出归山陵园的短信:“您的祭扫预约已完成,如有需要可随时联系我们。”我把短信给母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