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西直门公交站飘着点桂香,张阿姨把裹着棉垫的保温桶往脚边挪了挪,目光锁着路口的梧桐树——第三年了,她等着那辆印着“温泉墓园清明专线”的蓝色大巴,像等着一场和故人的“双向奔赴”。
去年的这个时候,张阿姨的儿子要加班,没法开车送她,她抱着给老伴的棉外套站在公交站,急得直搓手。正发愁,一辆蓝色大巴停在她面前,司机师傅探出头喊:“阿姨,是去温泉墓园吧?上来坐,我这是专线。”那是她第一次坐清明班车,车上已经坐了大半的人,有拿着锡箔纸的老人,有抱着菊花的年轻人,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,举着根棒棒糖凑过来:“奶奶,你也去看爷爷吗?我爷爷会给我买棉花糖。”
从那以后,张阿姨成了清明班车的“老乘客”。她摸熟了班车的脾气:六点五十准时从西直门出发,会经过颐和园西门的早市,能闻到油条的香味;会绕过大钟寺的花鸟市场,有时能看到有人卖刚开的桃花;到温泉墓园刚好七点四十,不早不晚,刚好赶上墓园开门。更让她暖心的是司机王师傅的“小细节”——知道她膝盖怕凉,王师傅会提前把她座位旁边的通风口关上;知道她总忘带零钱,王师傅兜里备着几个硬币;连她去年冬天摔了一跤,王师傅都记着,今年特意把座位换成了带扶手的。
专线的王师傅跑了五年清明班,早把常来的老人们的习惯摸得门清。他说,去年有个刚上小学的小棠,跟着妈妈来祭扫,因为妈妈加班晚了,没赶上早班车。王师傅听说后,特意绕了半条街去接她们,怕小棠冻着,还从后备箱拿出一件厚外套。今年小棠再来,隔着车窗就喊:“王叔叔!我带了巧克力给你!”王师傅笑着接过,把巧克力塞回小棠手里:“叔叔不吃,你留着路上吃。”
班车的温暖远不止这些。调度室的陈姐说,每年三月底,她们就要把温泉墓园周边的路况摸三遍。去年北清路修地铁,她们临时改了绕行路线,怕乘客找不到,特意在每个换乘点加了穿红马甲的志愿者——那些志愿者是附近大学的学生,每年清明都来帮忙,举着牌子喊:“温泉墓园专线在这里!”车上的急救包是今年新添的,因为去年有位老人突然头晕,司机师傅立刻拿出急救包测血压,联系家属,后来老人特意送了面锦旗过来,上面写着“暖心班车,传递思念”。
坐在班车上,总能听到各种细碎的对话。有个穿藏青色外套的叔叔,摸着怀里的酒瓶子说:“爸,今年给你带了二锅头,还是你爱喝的那种,没敢多带,怕你嫌我乱花钱。”有个穿碎花裙的阿姨,拿着手机翻照片:“妈,你看,妞妞会走路了,昨天刚学会的,她还会喊‘奶奶’呢。”还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,抱着一束野菊花,小声说:“姐,今年没买玫瑰,你生前说玫瑰贵,不如野菊花香,我去郊外摘的,你闻闻。”这些对话没有刻意的煽情,却像春天的风,轻轻吹进每个人的心里。
下午三点,班车往回开。张阿姨抱着空保温桶坐在窗边,手里拿着一朵没送完的野菊花——那是给隔壁李奶奶的。去年她们一起坐班车,李奶奶总给她分橘子,说“你家老头爱酸的,我这橘子甜,你给带两个”。今年李奶奶走了,张阿姨特意留了一朵,说“得给她留一朵,不然她该嫌我忘了”。王师傅把车速放慢,怕颠着车上的人。窗外的夕阳把班车染成了橘红色,路过卖豆浆的早餐摊,摊主笑着挥手:“王师傅,今天收工早啊?”王师傅点头,余光瞥见后视镜里的乘客——有人在打电话报平安,有人在翻照片,有人抱着花打盹,一车厢的思念,像被夕阳裹着,慢慢往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