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七点,地铁6号线青年路站出口的老槐树底下,总停着辆印着“朝阳陵园”字样的浅灰色巴士。风里飘着早餐铺煮的桂花粥香,等车的人攥着热粥杯,目光都往巴士这儿落——有人拎着裹着玻璃纸的白菊,有人抱着保温桶(桶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),还有个穿连帽衫的姑娘攥着封带火漆印的信,那是她昨晚给去世妈妈写的。巴士门“吱呀”一声开,司机小李探出头,喉咙里带着点晨起的哑:“张阿姨来了?快上车,靠窗的位置给您留着呢。”穿藏青外套的张阿姨笑着应,手里的保温桶晃了晃,飘出白菜猪肉饺子的香——上周她跟小李提过,老伴生前最爱的就是这口。小李接过保温桶,轻轻放在前排座椅脚边:“我帮您看着,别洒了。”驾驶座旁边挂着个红布包的平安符,是去年张阿姨送的,说“跑陵园的车,得保个平安”。车里的温度刚好,空调吹着柔和的风,扶手上挂着几把折叠伞——是上周下雨时,有乘客没带伞,小李第二天特意去超市买的。后排座位上,穿连帽衫的小伙子正翻手机,屏幕亮着朝阳陵园的导览图。“第一次来?”小李从后视镜里瞥见,开口问。小伙子抬头,有点局促:“我妈葬在A区,找不着入口。”小李笑:“别急,到了我带您过去——A区的玉兰树刚开,您妈肯定喜欢。”二十分钟后,巴士停在朝阳陵园门口。小李帮张阿姨拎着保温桶,送到A区的玉兰树下——那是她老伴的墓碑。“您慢慢聊,十点我在门口等您。”他转身时,小伙子塞来一颗薄荷糖:“谢谢叔叔。”中午时分,小李啃着包子坐在驾驶座上,穿碎花裙的阿姨走过来,递给他一瓶矿泉水:“天热,喝点水。”上个月下雨,阿姨没带伞,小李把自己的伞给了她,结果自己淋了一身雨。阿姨说:“这点水算什么,你上次帮我扶爸上台阶,我还没谢呢。”下午五点,最后一班巴士要发车了。小李清点人数,发现早上攥信的姑娘没在。他下车找,看见姑娘蹲在C区的樱花树下哭,手里还攥着展开的信:“我读着读着就忘了时间……”小李递过去一张纸巾,指着樱花树说:“你看这花,落得慢,像在等你把话说完。”姑娘破涕为笑,把信折好放进包里:“谢谢叔叔。”巴士发动时,夕阳把车厢染成暖橙色。张阿姨摸着空保温桶,轻声跟老伴说:“今天饺子你吃着热乎吧?小李帮我拎的,跟以前你似的细心。”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,带着陵园里晚香玉的味道,淡淡的,却裹着温温的甜。小李握着方向盘,目光扫过前方熟悉的路——这条路他走了五年,从春的玉兰到秋的桂,从晨的薄雾到昏的晚霞,载过蹒跚的老人,载过哭泣的姑娘,载过无数装在保温桶、信封里的思念。驾驶座旁的平安符晃了晃,红布在夕阳下泛着光,像张阿姨的声音在耳边:“慢点儿,注意安全。”车窗外的老槐树越来越近,终于停在那棵刻着年轮的树底下。乘客们陆续下车,有人揉着眼睛往家走,有人拐进旁边的早餐铺买桂花粥——清晨的粥香还没散,像在等明天的人。小李熄了火,摸着怀里的薄荷糖(小伙子给的)、阿姨的矿泉水瓶,还有张阿姨的平安符。这些细碎的温暖,像颗颗小灯,照亮了这条连接思念与烟火的路。他抬头看天,晚霞把云染成粉紫色,像陵园里的樱花落进了天上。明天早上七点,老槐树底下,浅灰色的巴士还会来。等车的人里,会有张阿姨的藏青外套,会有小伙子的导览图,会有姑娘的信。而小李,会笑着打开车门,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