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点的朝阳区安贞桥公交站,王阿姨攥着温热的保温杯站在梧桐树下,额前白发被风掀起一缕,她抬手捋了捋,目光始终锁着路口——昨天社区网格员小周特意打电话提醒,今天长青园骨灰林的接送班车会在这停第三站。上周她倒三趟地铁转公交,到的时候腿肿得连台阶都迈不动,这次终于能踏实等车了。
蓝色大巴拐进站点时,司机张师傅的大嗓门先飘过来:“王姨,这儿呢!前排靠窗的座儿给您留着,通风。”王阿姨笑着迈上台阶,手里装着枣糕的布包被张师傅轻轻接过去——那是她凌晨五点起来蒸的,老伴儿生前最爱的甜口,说比外面买的更软和。车厢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乘客,靠窗的李阿姨举着豆浆招呼:“快过来,刚从便利店买的热乎的,你早上没吃早饭吧?”
车启动时,收音机里飘出轻缓的京剧选段,是张师傅特意调的——常坐这趟车的老人都爱听《空城计》。李阿姨从布兜里掏出桃酥,碎渣落在膝头也不在意:“这是我昨天烤的,老周以前就爱啃这个,上次来他骨灰盒旁边的小盘子还在,我得给他摆上。”旁边穿浅蓝衬衫的小伙子捧着一束白菊,指尖蹭了蹭花瓣上的水珠:“我上次加班没赶上,这次特意定了三个闹钟,就怕错过。我爸生前爱养花,说白菊像他种的茉莉。”
四十分钟的路程,窗外的高楼慢慢换成连片松柏。王阿姨望着掠过的树影,轻声跟李阿姨念叨:“你看那棵松树,跟咱们楼下那棵一模一样。去年我跟老伴儿在树下下象棋,他输了赖账,说我偷动了卒子,最后还非得去买根冰棍赔我。”李阿姨笑着拍她手背:“我家老周也那样,上次我把他的老花镜挂在骨灰盒上,说让他看报纸别费眼睛——他以前总说我买的眼镜度数不够。”
车停在长青园门口时,张师傅先跳下去扶李阿姨:“您慢点儿,台阶有点滑,我扶着您。”王阿姨拎着枣糕往骨灰林走,松柏香裹着风涌过来,阳光穿过枝叶洒在墓碑上,像老伴儿生前拍她肩膀的温度。小伙子蹲在墓碑前,把白菊轻轻放下:“爸,我最近涨工资了,下次带您爱喝的碧螺春。”旁边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,把一串佛珠挂在盒上:“姑娘寄来的,你戴着,保平安。”
下午三点返程时,车厢里多了些松针的香气。李阿姨的布兜空了,桃酥已经摆在老周的骨灰盒旁;小伙子的花束没了,只剩包装纸叠成的小纸鹤攥在手里。王阿姨摸着怀里的保温杯——是张师傅特意加的热水,温度刚好。张师傅清点人数时发现她没上车,赶紧去找,看见她坐在入口的石凳上,望着远处的墓碑发呆。“王姨,该走了。”他轻声说。王阿姨抬头笑:“我跟他说了会儿话,他说最近松柏长得好,让我别惦记。”张师傅蹲下来陪她坐了两分钟:“没事,咱们等您。”
车子驶回安贞桥时,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红色。王阿姨下车前跟张师傅挥手:“下周六我还来。”张师傅点头:“我给您留座儿。”风里飘来包子铺的香气,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铃钥匙——是老伴儿生前用的,挂着他捡的小贝壳。抬头望向西边,晚霞里好像晃着老伴儿的身影,正举着冰棍朝她笑。
其实这趟车早不是普通的交通工具了。它像根温柔的线,把散在城市角落的思念收束起来,送到松柏间;又像个暖盒子,把松柏间的平静装回来,带回烟火里。张师傅开了三年这车,见过太多眼泪,也见过太多微笑——有阿姨上车时哭,下车时笑着说“我跟老伴儿约好下次带茶”;有小伙子第一次来手发抖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