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小长假的最后一天,我陪父母去长安园骨灰林看墓地。刚走到“松鹤区”的路口,就被一位拎着菊花的阿姨拉住:“姑娘,你们也是来选墓的?我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,都没说清楚——这儿买墓地到底有期限吗?我儿子说要是只能用二三十年,还不如买个骨灰盒存家里。”阿姨的眉头皱得紧紧的,手里的菊花瓣被攥得有点皱。
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好奇,后来跟着父母去咨询台,客服小姐姐倒挺实在,搬来一把椅子让我们坐下,翻出一份皱巴巴的《殡葬管理条例》复印件。“阿姨您别急,咱们国家规定的‘20年期限’,不是说墓位只能用20年,而是墓地管理费的缴费周期。”她用指尖点着条例里的某一行,“长安园的墓位,土地是殡葬专用建设用地,使用权是跟着土地性质来的,只要土地用途不变,墓位的使用权就一直有效。但每20年要交一次管理费,用来维护园区的绿化、安保和设施——比如您看这路边的松柏,每年都要修剪;墓碑上的青苔,每月都要清理,这些都得靠管理费。”
我追问:“那要是忘了续费怎么办?会不会直接把墓位收走?”小姐姐笑了,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寄信存根:“我们有‘三级提醒机制’——提前18个月发短信,提前12个月打电话,提前6个月寄挂号信,连寄信的地址都是家属当初留的‘永久地址’。去年有位张阿姨,儿子换了手机号,我们通过她以前留的老房子地址找到她女儿,最后还是续上了。就算真的暂时联系不到,我们也不会随便处理,会把墓位归到‘待认领’类别,定期在园区官网和公告栏公示,等家属来的时候再补办手续。”她指了指窗外的“长青区”:“你看那排老墓,有的是90年代买的,现在还干干净净的,就是因为家属一直在续费。”
旁边坐着一位穿灰外套的大叔,听见我们说话,放下手里的茶杯插了一嘴:“我2003年买的墓,去年刚续了费。”他摸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,是位穿碎花裙的阿姨,“我老伴走得早,那时候买墓的时候也怕‘期限到了被赶出来’,后来才明白,所谓的‘期限’就是个‘提醒信号’——提醒你该来看看亲人了,该给园区交笔维护费了。”大叔的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,“上回续费的时候,工作人员还帮我把墓碑上的青苔刮了,说‘叔,您下次来直接找我,我帮您弄’——这儿的人贴心,我放心。”
离开的时候,那位阿姨还在咨询台,不过眉头已经舒开了,正拿着笔登记信息:“我选‘梅香区’的那个位置,离窗户近,能晒着太阳。”父母边走边说:“其实只要能一直续,就行,咱们以后要是买了,也得把联系方式留全,别让人家找不到。”风里飘着松针的清苦味,远处传来几声鸟叫,园区里的墓碑整整齐齐,每一块都刻着名字,每一块都藏着一段没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。
其实关于“墓地期限”的焦虑,本质上是对“能否一直陪伴亲人”的担忧。而长安园给出的答案很简单:所谓“期限”,从来不是“终点”,而是“下一次见面”的“邀请函”——它提醒你,再过二十年,你还能来给爱人擦墓碑,给父母摆水果,给孩子读一封没写完的信。那些写在文件里的“20年”,不过是把“永远”拆成了一个又一个“二十年”,让牵挂有了具体的、可触摸的形状。
走出园区的时候,门口的保安笑着跟我们打招呼:“下次来提前说,我帮你们留停车位。”父母应着,手里的菊花晃了晃——那是给外婆买的,她的墓在另一个园区,但此刻我忽然明白,不管是哪个园区,不管期限是多少年,最珍贵的从来不是“墓位能放多久”,而是“我愿意陪你多久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