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风裹着银杏香钻进车窗,我陪隔壁的李阿姨去天慈墓园——她想给上个月走的妈妈选个能落脚的地方。不是没去过别的墓园,但天慈的大门上没写“墓园”,而是刻了“归园”两个字,笔锋温温的,像阿姨妈妈从前写的毛笔字。
进了门是两排高大的银杏,叶子正黄,风一吹就飘下几瓣,落在脚边的草坪上。草坪不是那种剃得短短的“标准款”,留着半指长的草叶,蒲公英的小伞在风里晃呀晃,像阿姨妈妈阳台花架上总摆着的小盆栽。沿着银杏道走,能看到前面的棋艺亭,飞檐上挂着铜铃,风一吹就“叮”的一声,亭下的石桌上还摆着半盘没下完的象棋——是早来的张叔摆的,他说爸爸生前爱下棋,选了亭边的位置,现在每天来陪爸爸“下一盘”,管理员不仅不拦,还会帮着擦石桌上的灰。
接待我们的是业务员小周,穿藏青色制服,领口别着个小小的银杏胸针。他没急着拿价目表,反而先搬了两把竹椅让我们坐,递过来两杯温水:“阿姨,您妈妈生前喜欢什么呀?比如阳光多的地方?还是挨着花?”阿姨揉了揉眼角,说:“她呀,爱干净,早上要坐在阳台晒半小时太阳,还总念叨老家后屋的桂树——说小时候爬树摘桂花,被奶奶追着打。”小周眼睛亮了亮,起身说:“那咱们去西边的‘桂香里’看看?”
跟着小周往西边走,远远就闻到桂香。他指着一棵碗口粗的桂树旁的位置说:“阿姨您看,这儿早上七点到九点的阳光刚好照过来,不会太晒,也不会太暗——我上周十点拍了张照片,您看(他掏出手机翻出照片),阳光刚好落在碑面上,您妈妈的名字会被照得亮亮的,像她从前笑的时候眼睛发光的样子。”又蹲下来摸了摸碑基:“这石材是芝麻白,密度高,下雨不会积水,您要是怕长青苔,我们每周三会来擦一次——上次有个叔叔说爸爸爱穿白衬衫,我们还帮着把碑基的缝都清了一遍,保证没有黑印子。”阿姨蹲下来,用手抚过碑面,桂树的影子落在她脸上,我看见她嘴角翘了翘:“就这儿吧,像我妈从前的阳台。”
后来跟小周聊天,才知道天慈的业务员都要上“情感课”——不是背“这款墓地多少钱”“那款有什么配套”,而是学怎么“把想念变成具体的事儿”。比如有个王叔叔说爸爸是老教师,一辈子爱写毛笔字,小周就推荐了靠近“墨香苑”的位置,还帮忙把爸爸的教案节选刻在碑的背面;有个姑娘说奶奶喜欢跳广场舞,小周选了离小广场近的“菊影巷”,说“傍晚的时候,音乐能飘过来,像奶奶从前在家楼下跳《最炫民族风》的样子”。就连墓地的名字,都不是“豪华区”“经济区”,而是“桂香里”“银杏巷”“墨香苑”——每一个名字都藏着一段生活的温度。
清明的时候我陪阿姨去看妈妈,刚进大门就看见志愿者举着“免费菊花”的牌子,穿红马甲的小姑娘递来一杯姜茶:“阿姨,天凉,喝口热的。”阿姨把菊花放在妈妈的碑前,摸着碑上刻的银杏叶浮雕说:“妈,你看这儿的银杏跟家里的一样,我上周捡了几片,夹在你从前的笔记本里——就是你写‘今天煮了红豆汤,等女儿回来喝’的那本。”风掀起笔记本的页,一片黄亮亮的银杏叶飘出来,刚好落在碑前的草坪上。
走的时候,夕阳把银杏叶染成了金红色,风里的桂香更浓了。阿姨望着远处的棋艺亭说:“原来选墓地不是难过的事,是我终于能给妈妈选一个她喜欢的‘家’。”我望着她的侧脸,想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