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衣领时，我正站在温泉墓园的石径上，看阳光穿过香樟树的缝隙，在青石板上跳成细碎的金片。石径旁的温泉池冒着淡淡的白雾，泉水叮咚落在青瓦砌成的池沿上，像谁藏在林子里敲着小铜铃——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，却没闻到想象中墓园的清冷，反而撞进了一团裹着生活气的暖。
王阿姨蹲在银杏树下翻土，她的蓝布衫沾着草屑，指尖捏着把磨得发亮的小锄头，正把松过的土往穴位旁的花槽里填。"我家老周生前最贪这口温泉，退休后每天早上去社区泡，回来总说'浑身的骨头都泡软了'。"她用袖口擦了擦额头，指腹轻轻抚过温泉边的青苔，"你听这泉水声，像不像他以前洗澡时哼的《空城计》？"风掀起她的衣角，一片银杏叶落在她发顶，她弯腰掬起一捧泉水，水珠顺着指缝滴回池里，"昨天我把他的京剧磁带带来了，放在温泉边的石龛里，说不定他正跟着唱呢。"
小张是这里的销售顾问，却更像个"故事保管员"。他的帆布包里总装着个旧笔记本，封皮上贴满了客户送的贴纸——有小朋友画的彩虹，有老人写的毛笔字，还有年轻人贴的电影票根。上周有对刚结婚的小夫妻来选墓，想给病逝的母亲找个"能看见天空的位置"，小张没急着翻价目表，反而蹲下来问："阿姨以前喜欢看云吗？"女孩捏着母亲的照片，眼泪掉在照片上："她以前总说，云是会走亲戚的，飘到哪里就把思念带到哪里。"小张带着他们绕着墓园走了三圈，最后停在一片向日葵田旁："这片向日葵是去年种的，夏天开花时能长到两米高，站在这里抬头，能看见整片蓝天的云，阿姨要是看见，肯定会笑着说'这云比我上次看见的更胖'。"男孩蹲下来摸了摸向日葵的花盘，忽然笑了："对，我妈就爱说这种傻话。"小张翻开笔记本，在新的一页写下："向日葵田北角，能看见流动的云的位置。"
温泉墓园的石碑从来不用华丽的雕饰，大多刻着最普通的家常话——"妈妈的糖罐还在厨房抽屉里" "老爸的鱼竿挂在阳台天花板上" "小咪，你的猫条在茶几第二层"。园长李姐说："我们不卖'高端墓型'，那些刻着'万古流芳'的石碑，不如一句'你爱吃的糖还在'让人安心。"上个月有位做建材生意的老板来谈"定制墓"，想做个两米高的汉白玉碑，李姐摇了摇头："您父亲生前是种橘子的，不如在墓旁种棵橘子树，每年秋天您来摘几个，泡在温泉里给您爸留两个，比汉白玉管用多了。"老板愣了愣，忽然红了眼眶："我爸以前总说，橘子要带点酸才甜，就像日子要有点苦才暖。"后来那棵橘子树种在了温泉边，现在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芽。
傍晚的时候，我坐在温泉边的石凳上，看夕阳把泉水染成橘红色。旁边有位老先生在喂猫，猫趴在他脚边，尾巴卷成个毛球。他掰了块馒头，碎渣落在地上，猫凑过去舔了舔，他轻声说："我老伴儿以前也爱喂猫，总说猫是'会撒娇的小福气'。"风里飘来桂香，混着温泉的硫磺味，像极了小时候奶奶熬的南瓜粥的香气。不远处，小张正带着一对老夫妇看墓，老太太拄着拐杖，老先生扶着她的胳膊，两人站在晚樱林旁，老太太笑着说："这树要是开了花，肯定像我当年结婚时穿的粉裙子。"小张点头："明年春天我帮您留着最艳的那枝，插在温泉边的花瓶里。"
其实所谓"墓地销售"，从来不是卖一块冰冷的土地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