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车窗时,我正跟着导航往归山陵园去。副驾上放着母亲提前蒸好的枣糕——那是外婆生前最爱的点心,凉了会发硬,得赶在十点前送到墓前。路上的车不多,导航里的女声温柔:“前方2公里到达归山陵园,请减速慢行。”我握着方向盘,想起去年清明第一次来的慌乱:那时候记着旧地址“归山路8号”,绕了三圈都没找到,还是路边卖橘子的阿婆指了路:“顺着香樟树走,看见木栅栏门就到了。
果然,转过街角,两排高大的香樟树像列队的哨兵,枝叶织成绿伞,把阳光筛成碎金。尽头是道缠着常春藤的木栅栏门,门柱上挂着铜匾,“归山陵园管理处”几个字烫着金,在风里泛着暖光。管理处就在大门右侧的两层小楼里,墙面爬着深绿的常春藤,窗户边摆着几盆太阳花,红的黄的开得热热闹闹。楼前的小停车场刚好能停十辆左右的车,李阿姨说:“清明人多的时候,我们早跟隔壁村委会商量好了,多余的车停过去,走路五分钟就到。”
楼门口的竹编桌子上,永远放着免费的矿泉水和手写指路牌。穿藏青制服的李阿姨坐在旁边,看见人来就笑着起身:“是找亲人还是办业务?”声音像巷口卖糖炒栗子的婶子,带着股热乎气。上回帮张叔办墓位续费,他攥着旧地址念叨“归山路8号”,导航搜不到急得直搓手。李阿姨拍他胳膊笑:“张叔,去年路牌改了,现在是12号,但你记香樟树就行——只要看见那排能遮天的香樟树,就找着门了。”说着递给他一杯温水,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新地址清单:“拍下来,以后再找就不怕了。”
来管理处的人,大多带着点慌。上个月有个从外地来的小姑娘,凌晨三点坐火车到,抱着骨灰盒站在门口哭:“我找不到我妈妈的墓了。”值班的小王赶紧把她让进屋里,倒了杯热牛奶,一边查档案一边安慰:“别急,你妈妈的墓位是5区3排8号,我带你去。”小姑娘跟着他走,路过香樟树时突然说:“这树跟我家楼下的一样,我妈妈以前总在树下等我放学。”小王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的手电筒往她脚边照了照,避免她踩进水坑。
我抱着枣糕走进管理处时,李阿姨抬头就笑:“小周,又来看外婆啦?”我点头递上身份证,她熟练翻开档案:“3区7排12号,还是老位置。”顿了顿又说:“今天桂花开得好,我让食堂蒸了甜糕,你拿一盒给外婆——上次你说她爱甜口,我记着呢。”我接过纸盒,鼻尖一酸:不过是随口一提的小事,她倒放在了心上。
走出管理处,风里的桂香更浓了。我沿着香樟树走,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,像外婆织的碎花布。路过第三个路口左拐,就看见外婆的墓了——墓碑上的照片泛着旧光,她笑着,还是我小时候见的样子。我把枣糕和甜糕摆上,轻声说:“外婆,我来了,带了你爱吃的。”风掀起衣角,吹过墓碑前的菊花,花瓣飘起来,像外婆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。
其实归山陵园管理处的地址,从来不是冰冷的门牌号。它是香樟树尽头的木栅栏,是楼前热乎的矿泉水,是李阿姨的笑容,是小王的手电筒光。它是每个缅怀亲人的人,能接住温暖的坐标——不管你带着怎样的慌乱来,总有个人笑着说“别急,我帮你”,总有个地方,让你觉得“外婆在这里,很安心”。
风里又飘来桂香,我蹲在墓前,摸了摸墓碑上的字。远处传来管理处的广播:“各位家属请注意,下午三点有免费的鲜花发放,请到管理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