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衣领时,我正拎着刚买的热豆浆往地铁口走。三号口的路灯下,那辆印着“灵山宝塔陵园”的蓝白班车已经停稳,张师傅正站在车边擦反光镜,见我过来,笑着点头:“小吴,今天又是来给你妈送菊花?”
我应着上了车,座位上的棉垫还是暖的——张师傅总说“早上霜重,提前十分钟开暖风机,怕老人坐凉了屁股”。后排的李阿姨正跟旁边的王伯聊天:“我家那口子以前最嫌坐公交麻烦,说要转三趟车,拎着水果篮能累出一身汗。现在好了,班车直接从家楼下的站点发,我跟闺女说‘不用你送,我自己坐班车去,比你开车还快’。”王伯跟着点头,手里的锡箔纸包得严严实实:“我昨天还跟我儿子说,这班车师傅比亲儿子还贴心,上次我拎着酒坛子上车,张师傅赶紧过来接,说‘叔,您放置物架上,我帮您看着’。”
车过通惠河的时候,阳光刚好爬上河岸的柳树梢。张师傅拧开广播,放的是《贵妃醉酒》——他说“常坐班车的都是上岁数的人,爱听这个”。坐在我旁边的陈奶奶摸着怀里的布包,轻声说:“我家老头子走的那年,我坐公交来,下了车还要走两里地,腿都肿了。现在班车直接停在陵园门口,张师傅还扶我下车,说‘陈姨,慢点儿,台阶上有青苔’。”话音刚落,前面的小伙子突然站起来,把座位让给刚上车的孕妇:“姐,你坐这儿,我站着就行。”孕妇笑着道谢,手里的康乃馨晃了晃,落在座位旁的置物架上——那里已经摆了好几束刚摘的野菊花,是晨练的阿姨带来给班车师傅的。
车停在陵园入口时,张师傅先跳下去,扶着车门喊:“各位慢点儿,今天露重,台阶滑。”李阿姨拎着水果篮要下车,张师傅赶紧接过:“我帮您拎到碑前,您跟着我走。”陈奶奶刚迈出一步,他又扶住胳膊:“陈姨,我扶您,这台阶高。”旁边的保洁阿姨跟他打招呼:“张哥,今天又这么早?”他笑着说:“清明前大家都忙,我早来会儿,让家属少等会儿。”
其实这班车的贴心,藏在很多没人注意的细节里。比如周末会加开两趟早班车——张师傅说“怕大家早来排队,我们就早出门”;比如节日前会把末班车延后半小时——“有的家属想多陪会儿亲人,我们等着没关系”;甚至连车上的矿泉水都是温的——“冬天喝凉的胃不舒服,提前在保温箱里焐着”。
下午三点,我抱着妈妈最爱的百合残瓣往班车走时,张师傅正在擦车窗。车上已经坐了几个返程的人,王伯举着刚买的糖葫芦跟他说:“张师傅,下周我带小孙子来,麻烦留个前排的座?”张师傅点头:“没问题,我记着你,前排靠窗的位置,小孙子爱爬窗户看鸭子。”车启动时,夕阳把车身染成了金红色,路过通惠河时,有人指着河面上的白鹭喊:“看,那只鹭鸶又飞回来了!”张师傅放慢车速,说:“别急,让大家多看两眼——上次有个阿姨说,她老伴儿以前最爱看鹭鸶捕鱼。”
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,带着陵园里的柏香。我摸着座位上的棉垫,想起上周张师傅说的话:“其实我们做的也没什么,就是想着家属来一趟不容易,能多帮一把是一把。”车窗外的树影向后退去,远处的高楼渐渐清晰,可那股暖意在心里攒着,像手里还没凉透的豆浆,一直热到下车。
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,这只是一辆普通的班车,但对于那些揣着思念的家属而言,它是连接“活着的牵挂”与“逝去的想念”的桥——桥上有暖风机的温度,有师傅的笑脸,有乘客之间的一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