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地铁XX站A口,风裹着晨露掠过鬓角。穿藏青外套的李阿姨把刚买的白菊用报纸裹紧,靠在站牌旁盯着路口;戴眼镜的小林捧着电脑,屏幕上是未写完的方案,却每隔两分钟抬头看表——他们等的不是地铁,是天慈墓园那辆印着“思念专线”的蓝白班车。
这辆车开了八年,路线像根被揉软的线,把市区的烟火气和墓园的松柏香串在一起。主要的发车点就三个:地铁1号线XX站A口、2号线XX站B口,还有XX路公交总站。首班六点半,末班下午四点半,中间每四十分钟发一班。司机王师傅说,连轮胎纹都记着老乘客的习惯——比如XX站的周阿姨,每周三必来,总提着老伴爱吃的桂花糕,他看见那只蓝布包,就会把车门多留十秒;比如XX总站的陈爷爷,总坐倒数第二排,靠窗户给去世的女儿织围巾,他从来不会催着下车,只会把空调调高两度。
班车上的热乎气儿,藏在司机座旁的小柜子里。里面永远有温热的矿泉水、折叠伞,还有包着糖纸的水果糖——是给早来的乘客垫肚子的,也是给突然下雨时没带伞的人备着的。上个月有位老奶奶拎着两大袋祭品站在站点,王师傅赶紧下车帮忙搬,还特意把她的座位调到靠前的位置:“您腰不好,坐这儿能靠着。”常坐这班车的人都知道,司机们的手机里存着墓园的实时路况群,要是遇到早高峰堵车,会提前十分钟发消息:“XX站的乘客晚五分钟来,别等急了。”
关于班车的疑问,其实不用翻遍手机。墓园的咨询电话就贴在站点牌子背面,接线员小夏的声音像春天的风:“阿姨,您要是怕错过六点半的车,就提前十分钟到,我帮您记着;要是赶上清明高峰,前两周会加开五点半的早班,您提前一天打个电话,我给您留个座。”去年清明前三天,班车加开了五趟,司机们轮流顶班,连午饭都是在站点啃的包子——就怕有人捧着花站在风里等。
坐在班车上,很少有人大声说话。有人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,树叶从绿到黄又变绿,像极了日子的轮回;有人摩挲着手里的旧照片,照片里的人笑着,眼角有细纹;还有人抱着一束勿忘我,花瓣上的晨露滴在膝盖上,晕开小小的湿痕。上星期有个姑娘,抱着刚写的信坐在前排,眼泪砸在信纸上,司机没说话,默默递了张纸巾——他知道,那封信是写给刚走三个月的妈妈。
其实这辆车不只是交通工具。上周我坐班车时,旁边的阿姨跟我聊天:“我家老周走了三年,我每周来一次。刚开始坐公交转三趟,后来知道有这班车,可算不用挤了。司机都认识我,有时候晚两分钟,他们会等我。”她说着从包里掏出块桂花糕,“这是老周爱吃的,我每次都带两块,一块给他,一块给司机——要不是他们,我哪能这么方便来看他。”
最后想跟常坐这班车的人说两句:要是赶时间,提前十分钟到站点准没错,司机不会让你跑着追车;要是带的东西多,别客气,车上的乘客都会搭把手——毕竟,我们都是带着牵挂的人。风大的日子记得带件薄外套,班车的空调有点凉,但手里的花、怀里的信,还有司机递来的热水,早把心烘得暖暖的。
车驶进墓园大门时,阳光正好穿过松柏的缝隙。乘客们捧着花陆续下车,有人走向第三排左数第五个墓碑,有人蹲在老树下轻轻说话。王师傅坐在驾驶座上抽烟,看着那些背影,摸出手机给妻子发了条消息:“今天又载了二十个想念的人,晚上回家我给你做红烧肉。”风掀起他的衣角,吹过副驾座上那本翻旧的《班次表》,页脚处写着一行小字:“每一趟车,都载着最软的牵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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