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里还裹着些凉意,10号线劲松站A口的梧桐叶刚抽新芽,叶尖上的露水滴在水泥地上,晕开小小的圆。张阿姨攥着儿子的骨灰盒站在台阶下,手指蹭过盒身刻着的“子辰”二字,眼角的泪还没干——昨天是儿子去世三周年,她坐了两小时公交赶过来,却在地铁站口迷了路。

“阿姨,是去长青园吧?”穿藏青制服的司机师傅探出头,手里举着块写着“长青园骨灰林班车”的牌子,声音裹着热气,“车就在那边,我帮您拿东西。”张阿姨抬头,看见那辆银灰色的班车停在树荫下,车身上贴着淡绿色的“思念专线”贴纸,车窗上凝着层薄雾,里面已经坐了几位同样捧着祭品的家属。

这辆从劲松站出发的班车,是长青园骨灰林专门为祭扫家属开的“便民线”。每天早8点到晚5点,每半小时一班,沿着东三环辅路一路向北,穿过国贸的车流,掠过双井的老槐树,最终停在长青园门口的银杏大道旁。车程不过40分钟,却把城市的喧嚣和墓园的宁静连在了一起。车上的导乘小周总戴着副黑框眼镜,手里拿着个扩音器,却从不大声喊——她总蹲在老人身边,指着小册子上的地图说:“您下了车往右边走,第三个路口转,就能看见您老伴的骨灰格位了,沿途都有志愿者指路。”她的包里装着创可贴、风油精,还有给小孩准备的水果糖——上星期有个小朋友跟着妈妈来祭扫,哭着要吃糖,小周翻出颗橘子糖,剥了纸递过去,小孩含着糖,抽抽搭搭地跟着妈妈走了。

长青园骨灰林班车服务-1

上月底的一场雨里,班车差点迟到。那天早高峰堵得厉害,司机王师傅看着手表,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了——他知道,车上有位李大爷,每周三都要去看去世的老伴,大爷有严重的关节炎,腿弯一下都疼。等班车开进长青园大门,王师傅没等乘客起身,先拎着把折叠椅跑下去,扶着李大爷慢慢挪下车:“叔,我扶您到那边的石凳上歇会儿,您别急,我帮您拿祭品。”李大爷握着王师傅的手,粗糙的手掌蹭过他的手背:“小王,我家老太婆要是看见你这么贴心,肯定要夸你。”

入夏之后,班车里多了些新东西:驾驶座旁的小冰箱里放着冰镇矿泉水,每个座位的口袋里塞着把印着长青园Logo的折扇,导乘小周的包里还多了瓶花露水——“上次有位阿姨被蚊子咬了个包,痒得直挠,我记着这事呢。”清明前后的雨季,班车顶还加了个临时雨棚,能罩住下车的乘客,不让他们的祭品被雨打湿。有次一位姑娘抱着妈妈的照片,照片上的妈妈穿着碎花裙,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姑娘盯着被雨棚挡住的雨丝,轻声说:“谢谢你们,我妈最怕淋着雨了。”

夕阳西下的时候,班车从长青园往回开,车窗里映着家属们的脸——有的红肿着眼睛,有的手里攥着从墓前摘的小菊花,有的在翻看手机里的老照片。王师傅握着方向盘,收音机里飘出段京剧,是《牡丹亭》里的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他把音量调小些,生怕吵到后座打盹的阿姨。车窗外的树影掠过,风里飘来槐花香,像极了小时候妈妈晒的被子的味道。

长青园骨灰林班车服务-2

长青园的班车不是辆普通的车,它载着思念,载着牵挂,载着那些没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。它从城市的烟火里来,往墓园的宁静里去,把每一份心意,都稳稳地送到想念的人身边。风掀起班车窗帘的一角,恰好看见路边的广告牌——上面写着“让思念有处可去”,字是暖黄色的,像极了墓前点的长明灯。

长青园骨灰林班车服务-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