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地铁2号线人民广场站出口,风里还裹着春寒,张阿姨攥着刚蒸好的青团站在公交站牌下,指尖沾着青团的热气,不时抬头看路口——她在等惠灵山陵园的祭扫班车。这是她第三年坐这班车了,从老伴儿走后,每个清明、冬至,她都要坐着这辆车去看他。
惠灵山的班车线像根“连心绳”,把市区的家属和陵园拴得紧紧的。目前开了三条线,分别从人民广场、五角场、徐汇滨江的地铁站出发,早高峰前就发第一班车——六点五十的人民广场线、七点的五角场线,最晚一班是上午九点半。张阿姨常坐的人民广场线,会经停漕宝路、七宝两个站点,方便住在西边的老人。司机老周跑了五年这条线,脸膛晒得黢黑,见着常来的家属能叫出名字:“张阿姨,今天带了青团?老周叔爱吃这个,我帮你拎着。”说着就下车接过她手里的布包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。

车厢里的细节藏着不少心意。后排窗台上摆着个不锈钢保温桶,永远装着温热的开水,旁边摞着一次性杯子——去年清明下雨,王爷爷喝了杯热水,说“比家里的茶还暖”;角落的小架子上挂着几把折叠伞,春夏季多雨,好几次家属没带伞,下车时都能借到,后来有人特意把伞还回来,说“这伞得留着给需要的人”。还有一次,李叔叔坐班车时突然头晕,随车的小吴立刻拿出急救包,测血压、找糖块,又联系陵园的医护室,直到李叔叔缓过来,才松了口气:“叔,下次要是不舒服,提前给我打个电话,我帮你留个前排座位。”
这班车载过太多故事。有次一对外地夫妻来祭扫,下了火车找不到班车点,给陵园打了电话,工作人员立刻让老周绕了两公里去接;有个年轻人加班到凌晨,怕赶不上早班车,给客服发了条消息,客服特意备注让司机等他五分钟;还有位九十岁的老奶奶,坐轮椅来祭扫,工作人员提前把车厢门的台阶铺了防滑垫,四个人一起把轮椅抬上车,全程扶着她的手。常坐班车的王爷爷说:“我眼神不好,开车怕撞着人,坐这班车省心——不用找停车场,下车有接驳车直接拉到墓地,比自己开车舒坦多了。”旁边的陈女士是替父母来的,她翻着手机里的班车时刻表:“平时工作忙,提前查好时间就能来,比自己开车堵在高速上强十倍。”

其实这班车从来不是“交通工具”那么简单。它载着的是张阿姨的青团,是王爷爷的老花镜,是外地夫妻的行李箱,是所有家属没说出口的思念。车厢里的热水冒着热气,伞架上的伞滴着水珠,老周的寒暄里带着温度——这些细碎的、温热的细节,把“祭扫”这件事,从“赶路”变成了“赴约”。就像张阿姨说的:“坐这班车去看老伴儿,像小时候坐公交去外婆家,心里踏实。”
下午三点,最后一班班车从陵园往市区开。车厢里静悄悄的,有人抱着刚从墓地摘的野菊花,有人摸着口袋里的骨灰盒照片,有人靠在座椅上打盹——他们的思念已经送到了,现在要带着平静的心情回去。老周握着方向盘,收音机里放着轻缓的歌,路过七宝站时,他对着后视镜笑了笑:“明天还是六点五十,张阿姨要记得来啊。”
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,吹起座椅旁的雨伞,伞面上印着惠灵山的LOGO——那是朵淡蓝色的菊花,像极了思念的形状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