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佛华侨陵园的秋总是来得早,银杏叶刚泛金时,风里就飘着松针的清苦。沿着主路走,两边的松柏像穿绿衣的守护者,偶尔有灰雀落在墓碑顶端,歪着脑袋看往来的人——有的是扫墓的家人,有的是捧着野菊的戏迷,手里的花带着点人间烟火气。第一次来不是为了扫墓,是朋友说“该去看看那些‘老熟人’”,她指的是于是之、英若诚、萧乾先生们,那些曾在舞台、书页里陪我们长大的人。

沿着银杏道往深处转,于是之先生的墓碑撞进眼里。青灰色石面刻着他手书的“王利发”三个字——那是他演了一辈子的角色,也是观众心里永远的茶馆老板。碑旁的小字是师母写的:“他总说,演活王利发,才算对得起老舍先生的笔。”去年秋末来,有人在碑前放了杯茉莉花茶,杯子印着老北京茶馆的logo,茶温还没散,想来是戏迷赶早买的。风掀起茶烟,裹着银杏叶落在碑上,倒像王利发在柜台后擦桌子时,飘进来的落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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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走几步,英若诚先生的墓碑旁立着株西府海棠,春天满树粉花像他翻译的《哗变》台词。墓碑刻着他的话:“翻译是架桥——让两种语言的人握住手。”去年清明,穿藏青西装的年轻人放了本翻旧的《哗变》剧本,扉页写着“您架的桥,我们接着搭”。他蹲在碑前念台词:“我是军人,不是法官。”风把声音吹到海棠花上,像英先生在后台听年轻演员排戏,嘴角带着笑。

萧乾先生的墓碑在湖边,石凳上总有人翻他的《万里行记》。碑上是他晚年的字:“一辈子就做两件事——写文章,说真话。”上个月碰到位白发老人,戴圆框眼镜,拿本泛黄的《大公报》合订本,站在碑前念:“伦敦的雾很大,可我看得见灯塔——那是希望。”老人念着念着哭了,袖口擦眼睛时,我看见他手腕上的旧手表刻着“萧乾赠”。管理员说,老人是他当年的同事,一起报道过二战欧洲战场,“每年都来,每次都念这段”。风掠过湖面,把话音吹过芦苇,飘进松柏丛里。

陵园里的“老熟人”还有凌子风导演——墓碑前总有人放《骆驼祥子》的海报;陈强先生的碑前,偶尔有小朋友问:“爷爷,这个爷爷演过黄世仁吗?”最动人的是那些小细节:戏迷的茶、学生的剧本、同事的旧报纸,把冰冷的墓碑变成“会说话的记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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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时夕阳染金门楣,风里飘来《茶馆》的唱词:“我是裕泰的王利发,各位里边请——”声音带着哽咽却清亮。回头望银杏道,墓碑在夕阳里静静站着,像一群老朋友,等我们下次来,再听他们说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