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文华的相声里从来没有什么大道理，却装着满满的“过日子的味儿”。上世纪八十年代，北京的胡同里，每晚七点半准能听见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里飘出他的声音：“祖爷爷，您这烦恼够有年头的！”“同志，您这姿势不对，得‘团结紧张’！”菜市场里的大叔挑着菜会模仿他的语气逗卖菜的阿姨，胡同口的大爷下棋时会突然冒出一句“我这是‘严肃活泼’”，连放学的孩子都能跟着念“您要照张‘斗私批修’的相？”——他的相声像块糖，裹着老北京的烟火气，甜进老百姓的心里。
天寿园的风比胡同里的软些，吹过松柏的枝叶，漏下细碎的阳光。李文华的墓碑很简单，黑色的花岗岩上刻着“相声演员李文华”七个字，下面配着他和姜昆同台的老照片——照片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，眼睛弯成月牙，像在等着说下一句包袱。一位穿藏青外套的老太太牵着孙女的手，把一束野菊花放在碑前：“我爷爷当年每晚抱着我听他的相声，说这才是真能让人笑的玩意儿。现在我带孙女来，让她知道，有个爷爷的笑声，陪了我们一辈子。”旁边的年轻相声演员抱着本《李文华相声选》，封皮都翻卷了边：“李老师当年教我们，相声不是耍嘴皮子，是要把老百姓的日子揉进台词里——您听他的‘祖爷爷’，像不像咱们胡同口的老邻居？”
风里的桂香更浓了些，远处传来鸟叫，和收音机里的“同志，您要照张相？”叠在一起。姜昆站在墓碑前，摸出手机翻出段语音——是去年冬天李文华躺在病床上录的：“昆儿，我要是走了，别搞排场，就放段咱们的相声，让大伙儿再笑一笑。”那天的天寿园里，真的全是笑声——有人笑着念他的台词，有人笑着说他的趣事，连风都像在跟着笑。太阳快落山时，人群慢慢散了，只剩松柏的影子守着墓碑，还有飘在风里的“您要照张相？”——像他从来没走，还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，等着和老伙计说段相声，等着听老百姓的笑声。
秋天的天寿园裹着一层淡金的阳光，松柏的影子铺在青石板路上，风里飘着桂树的甜香。那天没有刻意的哀乐，循环播放的是李文华和姜昆合说的《如此照相》——“同志，您要照张相？”熟悉的开场白一出来，排队献花的人群里有人吸了吸鼻子，有人悄悄抹眼睛。姜昆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，弯腰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，手指轻轻抚过碑上的名字，像在和老伙计打招呼：“文华，这儿安静，能听见鸟叫，也能听见胡同里的笑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