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风里裹着松针的清苦,我陪邻居张阿姨往昌平去——她要先到佛山陵园看老伴,再转去景仰园看女儿。路上她攥着保温桶,里面装着老伴爱吃的枣糕,念叨着“上次来还是冬天,现在树都发芽了”,我忽然明白,问“两个陵园距离多远”的人,从来不是要一个冷冰冰的数字,是想知道“从想念到另一个想念,要走多少路”。
佛山陵园和景仰园都在昌平,但像落在棋盘上的两颗子,一个在西,一个在北。佛山陵园藏在南口西山脚下,出门就是京藏高速的入口,离城区近,站在陵园门口能看见远处的燕山轮廓;景仰园嵌在天寿山的褶皱里,挨着明定陵,往深处走几步,能听见十三陵水库的风穿过松树林的声音。论直线距离,大概28公里,但走在路上,要绕过昌平新城的楼群,要爬过昌赤路的小坡,要等过京藏高速的红灯,所以真实的路程是“三十多公里”——自驾的话,不堵的时候40分钟,堵的时候要晃一个多小时。

我记着上周陪张阿姨走的路线:从佛山陵园出来,沿着京藏高速往北开,到昌平西关出口下,转进昌赤路。春天的昌赤路像裹了层粉纱,两边的海棠花刚开,花瓣飘进车窗,落在张阿姨的膝头,她捡起来夹在钱包里,说“给女儿留着”。中途会经过一个卖草莓的摊子,摊主是个大姐,看见张阿姨就笑:“又来啦?今天的草莓甜,给姑娘带点?”张阿姨总买两盒,一盒给女儿,一盒给老伴——“他们俩以前总抢草莓吃,现在分着放,倒不抢了”。这段路最妙的是过十三陵神道的时候,石狮子还站在原地,石象的鼻子上落着鸟,风里飘着槐花香,就算堵会儿车,看看这些老东西,也像跟从前的日子打了个照面。
公共交通的话,其实也不算麻烦。从佛山陵园门口坐357路公交,晃20分钟到昌平西关,再转314路往十三陵方向,全程一个半小时。张阿姨有时候不想开车,就坐公交,说“能看看路上的人”——比如上次碰到个小伙子,抱着束向日葵去景仰园,说“我妈生前爱种花,向日葵开得艳”;还有个老太太,拎着一袋子手工饺子,说“我闺女就爱吃我包的白菜馅”。公交上的味道杂,有橘子香,有饺子味,有消毒水的淡,却比车里的空调风更暖——那些同路的人,手里攥着的都是“想念的形状”。
其实问距离的人,心里都揣着个“小九九”:比如有没有亲人分别在两个陵园,比如选陵园时要算“从家到这儿要多久”,比如扫墓时要安排“先到哪再到哪”。但走得多了就会发现,距离从来不是“负担”,是“仪式”——从佛山陵园的松树下出来,沿着路往景仰园走,风里的味道从松针变成槐香,手里的枣糕从温热变成微凉,像把对一个人的想念,慢慢酿成对另一个人的牵挂。张阿姨说,她现在倒喜欢这段路:“先跟老伴说说话,再跟女儿唠唠嗑,路上的风把话捎过去,好像他们俩能听见似的。”
昨天我又陪张阿姨去,她在佛山陵园放了老伴爱吃的枣糕,在景仰园摆了女儿爱的草莓,蹲在地上说:“你们俩在这儿好好的,我下次再来。”风掀起她的衣角,吹得地上的纸钱飘了一下,像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。其实两个陵园的距离,哪里是三十公里?是张阿姨手里的草莓,是昌赤路的海棠花,是公交上的饺子香,是所有没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,沿着路,慢慢走到亲人身边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