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清晨，我抱着母亲扎的纸鹤，跟着她往公交站走。风里裹着松枝的清苦气，路边的玉兰花刚落了半树，卖花担子就摆在站台旁边，阿姨用湿毛巾裹着白菊，见人来就笑：“姑娘，挑一把？刚从花棚摘的，插在碑前能香三天。”母亲递过十块钱，选了最素的一束——这是外公生前喜欢的，他总说“白菊像老家的野菊花，不张扬”。
常去温泉墓园的人都知道，330路是最贴人心的线。从颐和园西门发车，沿着昆明湖的西北岸往山里走，没了市区的喇叭声，路两边的树越走越密：先是颐和园的古柏漏下细碎的光，接着是稻田里的杨树苗抽着新芽，过了温泉村那棵百年老槐树，公交报站器里的声音就软下来：“温泉墓园东门到了，请您带好随身物品。”算下来，从颐和园到这儿不过二十分钟，下车的台阶旁就是墓园的指示牌，红漆写着“松涛区左转”——那是外公的位置，他当年种的松树已经长得比碑还高，风一吹，枝叶响得像他以前拍我肩膀的声音。司机师傅都熟，看见拎着花或纸扎的乘客，总会多等两秒：“慢着，别摔着。”有次我赶时间跑着上车，师傅还提醒：“丫头，下次早来五分钟，这站人多，别挤着。”
要是从西直门或中关村过来，651路更顺。从西直门公交枢纽出发，沿着高粱桥斜街往西北，过了北京交通大学的校门，再穿西苑早市的烟火气——卖包子的蒸笼冒着白汽，卖豆浆的阿姨举着杯子喊“热乎的”，然后往安河桥北的方向走，过了国防大学的围墙，就到温泉墓园北门了。北门对着墓园的银杏林，秋天的时候叶子黄得像金箔，外公以前总说“等我走了，就葬在银杏树下，看叶子落下来像蝴蝶”。要是离地铁近，也能坐四号线到安河桥北，出了站口往左拐，公交站台上有330、651、584路，随便挑一辆，十几分钟就到——安河桥北的早高峰有点挤，最好早半小时出门，不然会被卡在颐和园路口，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跳，急得手心出汗。
其实还有些小窍门要记着。330路的末班车是晚上七点，651路是六点四十，要是祭扫得晚了，千万别等，赶紧往站跑；早上七点到九点，颐和园附近容易堵，建议走西北旺北路绕一下，能省十分钟；墓园里的小路都是碎石铺的，穿软底鞋最舒服，上次我穿高跟鞋，差点在松涛区的坡上崴脚，母亲扶着我笑：“你外公当年爬香山都穿布鞋，你倒好，比他还金贵。”还有，公交站旁边的小超市能买矿泉水和香烛，不用带太重的东西——母亲总说“轻装去看老人，才像回家”。
临走的时候，卖花阿姨还在站台守着，见我们出来就问：“姑娘，菊香吗？”母亲点头，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递给她：“天热，您喝口。”风里又飘起菊香，330路的车影从树影里钻出来，车身印着“颐和园—温泉墓园”的字样。母亲摸着我手里的纸鹤，轻声说：“你外公当年就是坐这趟车去的墓园，他说‘这路车能看见山，能闻见树，比打车舒服’。”原来最暖的路从来不是最快的，是那些带着烟火气的、被人走熟的路——它藏着卖花阿姨的笑，司机师傅的等，还有风里飘着的、从未散去过的菊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