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末总带着点温柔的烟火气——西四环边的西翠路,梧桐叶正落得热闹,沿着路往南走,转过一个卖豆浆油条的早点摊,突然就看见“福田公墓”的蓝牌子。不是想象中阴森的铁门,而是两扇刷着红漆的木门,门旁的侧柏长得比围墙还高,枝叶垂下来,像在跟路过的人打招呼。
要说具体地址,是西翠路14号——但比门牌号更鲜活的,是它和城市的“邻居关系”:往北走15分钟是万寿路地铁站,出口的报刊亭还摆着《北京晚报》;往南隔条街是莲花池公园,春天的时候,玉兰花的香味能飘进公墓的林子里。第一次来的时候,我跟着导航走,差点错过入口——因为它太像老北京的小院子了,门口停着几辆共享单车,墙根下有个卖花的老奶奶,竹筐里装着自家种的菊花,看见有人来就问:“要朵花不?给家里人带的?”
树葬区在公墓的西南角,得穿过两排侧柏组成的“绿色通道”。刚走进去的时候,我有点慌——没有墓碑,没有石狮子,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树:国槐、银杏、侧柏、玉兰,每棵树的树干上都挂着个小牌子,刻着名字和生卒年,像树的“身份证”。有棵老银杏,树牌上写着“李建国,1942-2020,爱下棋的老工人”,树底下摆着个木棋盘,棋子是用石头刻的,应该是儿子每次来都要摆一局;旁边的小玉兰树,树牌上是个小女孩的名字:“王笑笑,2015-2017,喜欢蝴蝶的小天使”,树底下放着个玻璃罐,里面装着晒干的蝴蝶标本,阳光照进去,翅膀还泛着蓝紫色的光。
守墓的张大爷说,树葬区的树都是“定制”的——喜欢花的选玉兰,爱热闹的选国槐,想看看北京秋天的选银杏。“上次有个阿姨,生前是小学老师,特别爱给孩子们讲北京的胡同,去世后儿女选了棵国槐,就种在侧柏丛旁边——因为国槐的树荫大,像她上课的时候站在讲台上,给孩子们遮太阳。”张大爷指着不远处的国槐说,“你看,树底下的石凳,是她学生捐的,每周都有人来坐会儿,跟树说说话。”
交通其实很方便。坐地铁1号线到万寿路站,出A口往南走15分钟,沿途能看见老社区的早餐摊、修自行车的师傅,还有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跑过;要是开车,西翠路两边有临时停车位,但早高峰的时候得早点来——毕竟周边都是老社区,车位有点紧张。我见过最有意思的扫墓方式,是个小伙子骑着电动车来,车筐里装着炸灌肠和豆汁,停在树底下就喊:“爷爷,我带了您爱喝的豆汁,没放糖!”然后坐在树旁边的石凳上,一边吃灌肠一边跟树说话,路过的人都笑着点头,像看见邻居家的孩子在跟爷爷聊天。
为什么选这里做树葬?我问过一个来扫墓的阿姨。她蹲在树底下,把带来的桂花糕掰成小块,撒在树坑里,说:“我妈生前总说,北京的树比高楼好——春天能发芽,夏天能遮凉,秋天能落叶子,冬天能看雪。她走的时候,我就在这选了棵玉兰,现在每次来,看见玉兰开花,就像看见她穿那件蓝布衫站在院子里晾衣服。”风一吹,玉兰树的花瓣落下来,落在阿姨的头发上,她伸手接住,放在鼻尖闻了闻,眼睛亮晶晶的。
离开的时候,我站在入口的梧桐树下,看见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,形成斑驳的光斑。远处传来早餐摊的吆喝声:“豆浆油条,刚出锅的!”风里飘着菊花的香,混合着豆浆的甜,突然就明白了——福田公墓的树葬不是“告别”,是“换种方式在一起”。地址从来不是重点,重点是这里的树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,这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