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山下的桂香钻进衣领时,我正跟着舅舅往天堂公墓的山上去。他手里攥着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纸,鞋尖沾着青石板缝里的草屑,嘴里念叨着“去年妈说山顶的风大,能听见远处的湖水声”——这是我们第三次来选位置,前两次要么是位置被订走,要么是舅舅觉得“少了点妈喜欢的样子”。

墓园的小路两旁种着成排的桂花树,每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块木牌,写着“福泽区”“望云区”“归林区”。管理员张姐举着个旧文件夹走过来,翻开第一页就是天堂公墓的价格表,纸角卷着边,像是被很多人摸过。“福泽区在山腰,离入口近,适合行动不太方便的家属,每平米大概8万;望云区在山顶,能看见山脚下的青枫湖,风里能飘来桂香,价格贵点,每平米12万;归林区是生态葬,树葬和花葬,价格只要2万多,就是没有传统墓碑,用树牌代替。”张姐的声音轻,像怕吵醒山上的安静。

舅舅的手指在“望云区”那行字上停了停,抬头望着山顶的云:“我妈以前在阳台晒被子,总说‘你看那云,飘得慢,像我织毛衣的线’。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山顶的云真的很慢,裹着阳光像晒透的棉絮。张姐翻到下一页,指着墓型图说:“传统碑墓有汉白玉和花岗岩的,汉白玉更亮,刻字清楚,比花岗岩贵3万;生态葬的树葬可以选松树或桂花树,松树每年发芽早,桂花树秋天香,很多人选桂花,说像妈以前的香水味。”舅舅突然笑了:“我妈以前最讨厌香水,说‘花是活的,香得自然’,就选桂花树吧。”

价格表的最后几页是服务项:定期打扫500元/年,节日祭祀帮忙摆花300元/次,刻碑加字每字50元。张姐说:“上次有户人家,要在碑上刻‘妈,我终于学会煮你教的红烧肉了’,刻字的师傅熬了半夜,把每个字都刻得圆圆的,像红烧肉的油光。”我想起去年来的时候,张姐帮一户老人保留了三年的望云区位置——老人的儿子在国外读博,赶不回来,张姐说“人没到,心到了,位置得留着”。这些服务不是额外的收费,是把“思念”做成了具体的事。

天堂公墓的价格表-1

很多人问,花几万甚至十几万买块墓地值吗?舅舅蹲在选好的望云区位置上,用手扒了扒脚边的草:“不是买地,是买个能常来跟妈说说话的地方。”风里飘来桂香,我突然想起妈生前在厨房揉面时说:“面要揉透,心要放软,日子才会甜。”天堂公墓的价格表上,每一个数字都不是冷冰冰的——位置的价格是“能看见湖水的风”,墓型的价格是“一棵会发芽的树”,服务的价格是“刻在碑上的红烧肉”。

离开时,张姐在门口递过来一杯姜茶,杯壁上凝着水珠:“下次来提前打电话,我帮你们留个位子。”手里的姜茶暖得手心发烫,就像妈以前冬天递过来的热毛巾。山脚下的桂树在风里摇晃,我望着山顶的云,突然明白:天堂公墓的价格表,其实是一张“思念的账单”——每一笔费用,都是给牵挂找个落脚处,给回忆留个暖烘烘的家。

风又吹过来,带着桂香钻进衣领。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价格表,纸角有点皱,但每一行字都带着温度——就像妈以前写的菜谱,歪歪扭扭的,却藏着最热的烟火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