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清明陪Auntie找陵园时,她攥着老伴的照片在凤凰山脚下站了很久——不是没想过选更贵的,但老头生前总说“要接地气,能看见山尖的云”。那时候我才明白,选陵园从来不是挑一串冰冷的数字,是找一个“让思念有处落脚”的地方,而2018年的凤凰山陵园,刚好接住了很多这样的心事。
凤凰山陵园坐落在京北燕山余脉的褶皱里,从市区开车四十分钟,过了兴寿镇的桃林就能看见山门——红漆的门柱上刻着“凤凰于飞,安息于此”,门旁边的老槐树歪着脖子,像在迎接老熟人。2018年的价格表藏在接待室的玻璃柜里,用A4纸打印着,边边角角卷着毛,接待的张阿姨说“这表换了三回,都是被来咨询的人翻的”。最便宜的是山坡下的树葬,六千八,就着老槐树的根挖个小坑,骨灰盒埋进去,上面种一棵侧柏,树牌上刻着名字和一句简短的话;往上走一点是花坛葬,一万二,花坛里种着月季和八宝景天,每年清明陵园会帮忙换花,说是“让故人的家保持新鲜”;再往上是传统的立碑墓,分单穴和双穴,单穴从三万五到六万八不等,双穴加一万五到两万——位置好的“福泽区”能看见山门口的石狮子,阳光照在碑身上亮亮的,价格就高些;靠里的“静幽区”旁边有片竹林,风一吹沙沙响,像在说悄悄话,价格就温柔些。
那年陵园刚推出“生态葬”,张阿姨说春天有个小伙子来选,穿件洗得发白的志愿者服,说爸爸是环保志愿者,生前总吐槽“死后占一块地太浪费”。小伙子选了第三排的老杨树下的树葬,蹲在地上埋骨灰盒时,风把杨絮吹得满天飞,他笑着说“我爸肯定喜欢,像在吹蒲公英”。还有位奶奶,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来,选了花坛葬,说老伴生前爱养月季,“以前家里阳台的月季开得比邻居家的都艳,每天早上都要蹲在阳台浇半小时水,现在让他天天守着月季,挺好”。奶奶付完钱,摸了摸花坛里的月季花苞,花瓣上还沾着露水,她的眼角湿了,却笑着说“这花比我家的还艳”。
其实2018年凤凰山陵园的价格,在当时的京北陵园里不算高——比隔壁的“天寿陵园”便宜三分之一,比更远的“景仰园”也低一些,但来的人多,不是因为便宜,是因为“实在”。陵园的王师傅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,背着水桶去擦墓碑,他说“这些碑都是故人的家,得擦干净,不然故人看了不舒服”;山下的小超市卖的香烛比市区便宜两块钱,老板是个胖大叔,说“都是给故人带的,别赚那黑心钱”;甚至有次我陪Auntie去,看见有个师傅在修山门口的石狮子,拿着水泥抹裂缝,说“这石狮子是2000年建园时刻的,裂了条缝,得补好,不然故人进山门时该觉得冷清了”。
现在想起2018年的凤凰山陵园,不是那张卷边的价格表,是Auntie站在老伴的墓碑前,摸着碑上的字说“你看,这棵侧柏长得比去年高了”,风把她的白发吹起来,落在碑前的月季上;是那个小伙子蹲在杨树下,把杨絮轻轻吹走,说“爸,我下次带蒲公英来”;是奶奶摸着花坛里的月季,笑着说“你看,这花又开了”。原来价格从来不是衡量陵园的标准,是那些藏在数字背后的温度——是工人擦墓碑时的认真,是超市老板卖香烛时的实在,是张阿姨说起故人故事时的温柔。2018年的凤凰山陵园,卖的不是墓地,是给思念找了个能扎根的地方,让每个来的人都能说一句“嗯,这里挺好,故人会喜欢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