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的冬天比往年暖些,我跟着舅舅去温泉墓园给外婆选墓位。车沿着京密路开,路边的国槐落了满树金黄,风里飘着远处温泉镇的硫磺味——那时候的温泉墓园还没像后来那样扩建,入口的石牌坊上爬着半枯的凌霄花,门房的大爷捧着保温杯坐在台阶上,见人来就笑着点头,杯口冒着白气。
接待室的玻璃上贴着张粉色复写纸印的价目表,阳光晒得纸边卷成小卷。我凑过去看,传统立碑的价格在3万到8万之间,靠湖边的那排“福位”要7万2,比去年涨了两千。舅舅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摸了摸存折,存折边角磨得起毛,是外婆生前用的——外婆走得突然,没留别的,就留了这张存着8万块的存折,本来想给舅舅凑首付的。“靠湖边的贵是贵点,可外婆爱钓鱼,以前在老家总去村头的塘边坐一下午。”舅舅跟销售人员念叨,手指顺着价目表上的“湖边立碑”划了一下。树葬的价格便宜些,1万2到2万5,价目表旁边贴了张照片,是一棵洋槐树底下立着个小铜牌,刻着逝者的名字,销售人员说“这树是银杏,十年就能长到两层楼高,以后扫墓不用带碑,就给树浇浇水,比立碑环保”。壁葬更实惠,8000到1万5,可舅舅摇头:“外婆一辈子爱清净,壁葬挤得慌,跟住集体宿舍似的。”
那时候北京周边的墓园价格已经开始往上窜了。前一周我陪同事去昌平看墓园,某知名墓园的立碑要5万起,还得排号;房山的更贵,动辄8万以上。温泉墓园离市区近,开车从西直门出发,走四环转京密路,40分钟就到,加上园区里有口天然温泉井,冬天墓道两边的冬青还是绿的,连台阶缝里的草都没全枯,所以价格虽涨,来的人还是不少。接待室里有个穿藏青色毛衣的阿姨,跟销售人员唠嗑:“我儿子在中关村上班,周末来扫墓不用早起,比去昌平强——上次去昌平,堵了仨小时,到那儿都中午了。”旁边的大叔接话:“我看这园区里还有温泉池?”销售人员笑着点头:“对,夏天的时候开放,扫墓累了能泡会儿,缓解缓解。”阿姨拍了下大腿:“那我下次带老伴来,泡完温泉再去看我妈。”
选好湖边的立碑后,舅舅去交定金。出纳室在接待室后面的小院子里,窗户上贴着张皱巴巴的A4纸,写着“现金支付超过5万请提前一天预约”。舅舅掏出银行卡,输密码的时候手指有点抖,输错了一次——那密码是外婆的生日,19470312。出纳阿姨递给他收据,收据是粉色的,跟价目表一个颜色,说“下周末就能下葬,到时候提前打电话通知”。出来的时候,门口的石牌坊底下蹲着个卖花的老太太,裹着件旧棉服,面前摆着一篮子菊花,黄的白的都有,10块钱一束。舅舅买了一束,花瓣上还带着露水,老太太说“这是早上刚摘的,我家菜园子种的,新鲜着呢”。我们捧着花往墓区走,风里的硫磺味更浓了,阳光穿过凌霄花的藤蔓,在地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。
现在想起2015年的温泉墓园,最先冒出来的不是价格数字,是舅舅摸存折的手,是粉色的价目表,是卖花老太太的棉服,还有风里飘着的硫磺味。那些价格不过是岁月里的一个刻度,刻着我们对亲人的心意——就像舅舅说的,“钱花了,可外婆能在湖边住,能闻着硫磺味,跟老家的塘边一样,值。”后来温泉墓园扩建了,入口的石牌坊换成了新的,凌霄花移到了墙角,门房的大爷也换成了年轻人,可2015年的那些细节,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