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风吹到八达岭时,松园的松树还守着深绿。我第一次踏进松园,是跟着做陵园客服的小夏,她踩着松针铺成的小路,鞋跟碰出细碎的响:“你听,像不像小时候踩碎冰糖的声音?”风裹着松脂的清苦钻进鼻子,连呼吸都慢了半拍,像被松枝轻轻揽了揽肩膀。
松园藏在八达岭陵园的西北角,不算最起眼的位置,却攒着最多的“回头客”——原因就藏在那些老松里。每棵松树都有几十年树龄,粗的要两人合抱,树干上留着当年护林人刻的年份,“1987”“1992”,像给松树系了串时间的纽扣。站在松园高处往下望,长城的烽火台在雾里露着灰顶,山谷里的洋槐落了一地碎金,而松园像块浸了墨的绿绸,铺在山坳里。小夏说,常有人来选墓时指着松树哭:“我爸当年就在这松树下教我打弹弓。”
说到松园的价格,其实得先摸清楚“你要的是什么”。小夏翻出手机里的价目表,指尖划过一行行字:树葬是3万到5万,就是把骨灰埋在松根下,立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,刻上名字和一句私语——妈妈的树”“老周的松”;立碑葬的话,要看位置,挨着古松的“松伴位”大概8万到12万,墓碑是汉白玉或山西黑,刻字免费,连碑前的小花坛都会帮着种上二月兰——那是八达岭春天开得最早的花,紫莹莹的,像撒了一地星子。“别觉得贵,”小夏补充,“这些价格里藏着‘一辈子的服务’:松树每年会修枝,落叶会及时扫,祭祀时香案会擦得发亮,连清明的菊花都是早上刚摘的,带着露水。”
我曾见过一对老夫妻来选墓,老太太攥着老头的袖子,指着一棵歪脖子松说:“就要那棵下面的位置。”老头揉着她的手笑:“记得不?咱结婚时就在这棵树下拍的照,你穿着红毛衣,扎着两个麻花辫。”老太太抹了把眼睛:“记得,那时候你说,这树能活一百年,咱要跟着树一起老。”后来他们选了“松伴位”,价格比普通位置贵两万,可老太太说:“值,因为树记得咱们的故事。”
还有次,一个小姑娘抱着个布娃娃来选墓,要给去世的妈妈选树葬。她摸着松枝说:“妈妈以前带我爬过树,说松树的叶子像小针,能扎走坏东西。”小夏帮她选了棵靠近小路的松树,价格刚好在她预算里,还额外帮她在树上挂了个小牌子,写着“妈妈的小树苗”。今年春天,小姑娘来祭祀,指着牌子旁边的新枝喊:“你看,妈妈的树长高了!”风里的松脂香裹着她的声音,飘得很远。
松园的价格,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。它是一棵会呼吸的松树,是每年春天绽放的二月兰,是祭祀时擦得锃亮的香案,是孩子抱着树喊“妈妈”时,风里传来的回应。就像小夏说的:“松园卖的不是墓地,是给牵挂找个能‘扎根’的地方。”
离开松园时,夕阳把松针染成了金红色。我摸着身边的松树,树皮上的纹路像老人的手掌,粗糙却温暖。风一吹,松针沙沙响,像有人在说:“来了?坐会儿吧。”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松园的价格,其实是给“想念”安了个家——一个能跟着松树一起长大,一起变老,永远不会消失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