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总是来得清透,风里裹着槐叶的干香,顺着通顺路往北过潞苑桥,就能看见惠灵山陵园的青石板牌子——鎏金的字嵌在石缝里,旁边倚着几丛野菊,像邻居家门口的装饰。

进了门,第一脚踩在银杏叶铺成的石阶上,软得像踩碎了阳光。侧柏的青黑衬着路边月季的艳,粉的红的开得热热闹闹;人工湖的睡莲叶子圆滚滚漂着,偶尔有红鱼跳起来溅小水花。湖边长椅上,一位阿姨正织毛衣,身边保温桶冒着热气:“我家老头爱喝小米粥,每天来给他带一碗,坐这儿陪他说说话。”织针碰着的声音混着鸟叫,倒像在公园闲坐。

北京市墓地惠灵山陵园-1

往前逛,碰到蹲在松树下理土的王师傅,手套上沾着泥:“这棵是老张家的树葬位,老张生前爱养鸟,儿子选了松树,说‘松枝高能让鸟站上面’。”他工具袋里装着喷壶和花肥,“李奶奶的桂树要多浇水,赵爷爷的梅树冬天得裹草绳”。追思墙前,小姑娘趴在桌上写信用,妈妈说:“给太奶奶的,她走时娃才一岁,现在会写字了。”墙上信纸晃呀晃,“太爷爷我考双百”“妈妈我会煮番茄鸡蛋面了”,风像有人在慢慢读。

接待处暖乎乎的,陶壶煮着茉莉花茶,小周正给阿姨说石桌的事:“您要的青石头,石匠明天就能做好,不滑手。”阿姨掏出桃酥:“给你带的,上次说爱吃稻香村的。”墙上锦旗不是“专业高效”,是“谢谢记得我家老头爱喝茉莉花茶”“王姐布置的照片墙像他还在”。

傍晚往门口走,老桂树的香浸得人发甜,那是建园就有的老树。保安师傅擦着玻璃笑:“慢走,有空再来。”像邻居打招呼。回头看,夕阳把银杏叶染成金蝴蝶,飘呀飘。

想起织毛衣阿姨的话:“这里不是埋人的地方,是我家老头另一个房子,我每天来收拾,陪他说话,像没走一样。”是啊,惠灵山哪是墓地?是生命的另一个家——有树荫裹着的路,有记忆养着的花,有人把“客户”当“邻居”,把每一步都变成回家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