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末的风裹着晚樱的香钻进衣领时,我正站在灵山宝塔陵园的青石板路上。脚下的石板缝里冒出几株三叶草,不远处的樱花树落了一地粉,有片花瓣飘到一块汉白玉墓碑上,正好落在刻着“小棠”的名字旁边——那是块雕着浅浮雕的墓碑,边缘刻着几枝缠枝莲,像极了老上海旗袍上的花纹。
这里没有传统陵园的肃穆压抑,反而像逛一座藏着故事的园林。青石板路绕着小池塘蜿蜒,塘里有几尾红鱼游来游去,塘边的柳树垂着丝,风一吹就扫过石凳上的藤编坐垫。路边的花不是清一色的菊花,而是二月兰、虞美人、雏菊混种在一起,粉的紫的白的,像把春天揉碎了撒在这里。有位穿藏青色外套的阿姨蹲在墓碑前,给一盆月季浇水,水壶是搪瓷的,壶身印着褪色的“上海牌”字样,她轻声说:“你生前总说我养不好花,现在看,这月季开得多艳——上次邻居家小娃娃来,还说像你年轻时穿的连衣裙。”

墓碑的样子也藏着许多小心思。有的是青瓦拼成的小房子,屋顶铺着陶片,像老家堂屋的模样;有的是块不规则的青石板,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:“老周,那年一起爬泰山的云,我替你记着”;还有的墓碑旁摆着个木质小信箱,信箱上贴着邮票形状的磁贴,主人说每次来都写封信塞进去,像以前给远在深圳打工的他寄平信——“邮票要贴右上角,不然会退回来”,她摸着信箱上的划痕,眼睛弯成月牙。陵园的工作人员说,他们从不让墓碑千篇一律:爱读书的人,可以刻上“愿你在书里找到风”;爱旅行的人,能嵌上一张旧火车票;连养了十年的猫,都能有块小石碑,刻着“喵星的路,要走慢些”。
最让我心动的是陵园深处的“归园”。那是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花园,里面有架老秋千——粗麻绳绑着老榆木板,坐上去会吱呀作响,像小时候外婆家的秋千。秋千旁的木椅上刻着一行字:“坐下来,和想念的人说说话”。有天下午,我看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,她妈妈推着秋千,小女孩笑着喊:“奶奶,你看我飞得比鸟还高!”妈妈摸着墓碑上的照片,轻声说:“奶奶看到了,她以前也这么推你,推得你笑出眼泪。”旁边的石桌上摆着个保温桶,里面是银耳羹,飘着桂花香——小女孩的外婆说:“你爷爷生前爱喝甜的,每次来都带点,顺便给旁边的张阿姨分一碗——她老伴儿也爱喝这个。”
陵园的王经理说,他们做花园墓地的初衷,是想把“告别”变成“重逢”。“以前人们觉得陵园是‘终点’,但其实爱从来没有终点。”他指着路边的银杏林,“秋天的时候,银杏叶黄得像金箔,风一吹就落满墓碑,有位阿姨每次来都捡几片夹在笔记本里,说‘这是我先生寄给我的信’;冬天雪落的时候,我们会给松枝扫雪,不让压断枝,有位叔叔会带个小雪人放在墓碑旁,说‘咱娃以前最爱堆雪人,鼻子要插胡萝卜’。”他蹲下来,摸着石板缝里的三叶草,“你看这些草,不是我们种的,是自己长出来的——就像想念,不用刻意,它自然会冒出来。”

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时,我看见一位穿灰布衫的老人坐在石凳上。他面前的墓碑刻着“阿梅”,碑前摆着个不锈钢饭盒,里面是红烧肉,油亮的汤汁裹着肉,香味飘得很远。老人用筷子夹了一块,放在墓碑前的石台上,说:“今天的肉炖了两个小时,烂得很,你牙口不好,肯定爱吃。”风里飘来桂香——陵园角落的桂树刚打花苞——老人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