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上午,我沿着燕郊迎宾路往东北开,风卷着杨树叶“哗哗”拍在车窗上,导航里的女声刚说“即将到达目的地”,我就看见路边两尊石狮子——蹲在灵山宝塔陵园的门口,鬃毛上沾着几星桂花,是门柱上那棵老桂树落的。

推开车门,桂香先裹着风撞过来。进了门,青石板步道铺得平,两旁的侧柏站得整整齐齐,叶子绿得深,像泡了三年的普洱。走几步就有个小花坛,波斯菊开得粉白粉白,雏菊顶着黄脑袋,风一吹就晃,像谁在小声笑。保洁阿姨蹲在墓碑前擦碑身,抹布擦过石头的声音细细的,见我站着看,直起腰抹了把额头:“这侧柏是去年清明前种的,你瞧,现在都够着我肩膀了。”我抬头往北望,灵山的影子裹在薄云里,像国画里没染完的山,淡得刚好,连带着整个陵园都浸在一股软乎乎的氛围里——没有想象中的冷,反而有草木的清味,混着桂香,慢慢往鼻子里钻。

三河燕郊市墓地灵山宝塔陵园-1

顺着步道往深处走,撞见个“记忆长廊”。墙上嵌着一排瓷片照片:穿军装的老爷爷戴着军功章,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棉花糖,还有个抱着吉他的年轻人,嘴角叼着根草,眼睛亮得像星子。旁边的“归思区”里,立着几个浅色墓碑,是给没找到亲人的逝者准备的,每块碑前都插着志愿者送的白菊,花瓣上沾着晨露,像谁掉的眼泪,却又清得透亮。转角处的茶水间飘着姜味,玻璃门上贴着手写的“免费姜茶”,阿姨端着杯子出来,围裙上沾着面粉——应该是刚蒸了馒头:“姑娘,喝口热的,风凉。”杯子刚碰到手,热度就钻进皮肤里,喝一口,姜味带着甜,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。不远处的墓碑前,一位阿姨蹲在地上,把剥好的橘子摆成小堆:“爸,这蜜橘刚买的,甜得很,你尝一口。”碑面是浅灰色的,刻着“先父李建国 1945—2021”,旁边嵌的瓷片照片里,老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嘴角翘着,比了个歪歪扭扭的“V”——像我爷爷以前拍照片的样子,那时候他总说:“笑要露牙齿,不然照片不好看。”

三河燕郊市墓地灵山宝塔陵园-2

快走到门口时,看见一棵老石榴树,枝桠压得弯弯的,挂着满树红石榴,像串着小灯笼。风一吹,有个石榴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滚到我脚边。门口的保安大哥笑着走过来:“这树是陵园刚建的时候种的,快十年了,每年都结好多。”我捡起石榴,皮上带着太阳的温度,咬开一口,籽儿红得像玛瑙,甜汁儿溅在舌尖——突然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些画面:擦碑的阿姨,送姜茶的大姐,摆橘子的阿姨,还有记忆长廊里的照片——原来最动人的从来不是“隆重”,是“用心”:把逝者的喜好记在心里,把思念变成桂香,变成姜茶,变成树上的石榴,变成每个来拜访的人,手里那点暖,心里那点软。

你看那墓碑上的字——“爱养猫的老周”旁边摆着瓷猫摆件,“喜欢吃蜜枣的王姨”碑前放着半袋金丝蜜枣,“教数学的陈老师”碑上刻着“π=3.1415926……”——每个字都是一段人生:老周以前总在小区喂流浪猫,王姨总给邻居送自己煮的蜜枣粥,陈老师上课总把粉笔头藏在袖口里,逗学生笑。连陵园的工作人员都记得这些:“上周有个小伙子来,说他爸以前爱听戏,我们就把园区的广播调了段《空城计》,他站在碑前,跟着哼了半宿。”

风又吹过来,桂香裹着石榴的甜,往车里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