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末的风裹着松针的香气钻进衣领时,我正站在九公山长城纪念林的入口。抬眼望去,黛青色的长城垛口顺着山脊起伏,像给层林尽染的山峦系了条古铜色的腰带——很难想象,这里藏着一片把“思念”种在风景里的花园墓地。

往里走,步道是青石板铺的,缝隙里冒出几株三叶草,踩上去软乎乎的。两旁的树长得随性,山桃的枝桠伸得有些歪,连翘的藤条缠在栏杆上,连松树都不肯站得笔直,倒像天生就该在这山间扎根。偶尔遇到几座墓碑,有的隐在山桃树下,碑身刻着“爱犬小白永远陪伴”;有的挨着一丛连翘,碑面是手写的“妈妈的菜园子在这儿”——没有冰冷的统一制式,倒像把家里的小院子搬来了山上,每一块碑都带着主人的生活痕迹。

走到半山腰的观景台,风里飘来松脂的清苦。远处长城的烽火台清晰起来,砖缝里还夹着几簇狗尾草,倔强地翘着穗子。打扫的阿姨擦着石凳,见我站着看长城,主动搭话:“这石凳是李大爷去年捐的,他老伴儿走后埋在这儿,以前他俩总在这儿看长城,现在李大爷每年来三次,擦得石凳能照见人。”阿姨的手套沾着松针,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,像在说邻里间的小事。

再往上是“时间信箱”和“生命树”区。老木柜子做的信箱泛着旧光,铜锁已经磨得发亮。管理员说,常有家属来塞信:有给爱人“汇报”孩子考试成绩的,有给爸妈“说”家里添了孙子的。去年有个姑娘来取三年前的信,打开时掉出片银杏叶,她笑着说:“这是我和妈妈去年捡的,那时候她还能爬楼梯。”旁边的生命树更热闹,每棵小树上挂着彩色便签,红的写“奶奶,我学会包您的韭菜盒子了”,蓝的写“爷爷,您的鱼竿我擦得很亮”,风一吹,便签纸哗哗响,像好多人在拉家常。

九公山长城纪念林花园墓地-1

山脚下的桂树开了,香气裹着夕阳的光飘上来。我蹲在一棵银杏树下,捡了片金黄的叶子——去年有个姑娘在这儿埋了妈妈的骨灰,说“妈妈喜欢银杏,秋天的叶子像小扇子,能给她扇风”。今年这棵树结了满树银杏果,落得满地都是,像妈妈给女儿留的小礼物。

离开时,夕阳把长城染成橘红色,风里还飘着桂香。回头望,山桃的枝桠、连翘的藤条、挂着便签的小树,都在暮色里安静着。突然明白,九公山的特别,是把死亡变成了“在风景里继续生活”。那些藏在花树间的墓碑,那些挂在树上的便签,那些能看见长城的观景台,都在说:生命从不是消失,而是变成了山上的风、树上的叶、长城砖缝里的草,变成了每次来这时,心里涌起来的温暖——就像小时候妈妈喊你回家吃饭,声音裹在风里,一直都在。

九公山长城纪念林花园墓地-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