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北京城区往东北开约一个小时,过了怀柔水库,沿着怀黄路再绕几个山弯,九公山就撞进眼里了——它不像普通的陵园那样“严肃”,倒像一片被长城护着的林子:漫山的侧柏、橡树把山体裹得严严实实,风穿过去的时候,枝叶沙沙响,混着远处长城砖缝里的草香,连空气都带着点温温的软意。
很多人第一次来,都会问“这儿有多少墓地”,但真走进园区,就会发现这个问题没法用一个数字回答。九公山的“墓地”从来不是整齐划一排着的“盒子”,而是顺着山形水势“长”出来的。比如功泽园在半山腰,紧挨着明代长城的烽火台,这里的墓位大多是给有功勋的老人准备的:有的墓碑是用本地青灰石凿的,刻着“某部老战士”的字样,旁边摆着家人献的军功章;有的墓碑上没有照片,只刻了一行“曾守过长城的人,终于回到长城脚下”——这些墓位不多,拢共也就几百个,却像给长城添了些“老伙伴”。
往下走一点是承泽园,这是给普通家庭留的区域。墓型更灵活:有的是卧碑,嵌在草坡里,上面刻着“妈妈的小花园”,旁边种着逝者生前喜欢的月季;有的是联排的小墓,适合夫妻合葬,碑身上刻着两人年轻时的手书“一起看长城日落”;还有的是生态葬,比如树葬——把骨灰埋在松树下,墓碑就是一块小铜牌,刻着名字和一句“我变成了风,陪你看每年的槐花”。承泽园的墓位数量大概有几千个,但每一个都占着不同的“小角落”:有的在橡树下,有的在小溪边,有的对着远处的长城缺口——像逝者生前选的“观景位”。
再往山深处走,还有更“隐”的区域:花葬区的墓位藏在月季园里,骨灰混在花肥里,第二年花开的时候,花朵会比别处更艳;海葬纪念区没有实体墓,只有一面“记忆墙”,刻着逝者的名字,旁边摆着家人带来的贝壳——这些“没有墓的墓”,其实也算一种“墓地”,数量没法算清,却把“纪念”变成了更轻的样子。
其实九公山的工作人员很少提“数量”这个词。他们说,当初建纪念林的时候,设计师就定了“不抢山、不毁树”的规矩:每开一个墓位,都要先看旁边有没有老树根,有没有野兔子洞,有没有长城的老砖——所以墓位不是“建”出来的,是“找”出来的。比如有个阿姨想给喜欢画画的爸爸找墓位,工作人员带着她绕了三圈,终于在一片杏林里找到块地方:杏树的根刚好绕开了墓坑,春天的时候,杏花会落在墓碑上,像爸爸生前画的那些花鸟画。阿姨说:“这不是买墓地,是给爸爸找了个‘写生的地方’。”
我见过最“特别”的墓碑,是在功泽园旁边的小山坡上:一块不规则的石头,上面刻着“老周的茶桌”,旁边摆着一套陶制的茶具——逝者是个爱喝茶的老教师,生前总说“等退休了,要在长城脚下摆张桌子,给路过的人泡茶”。家人就把墓碑做成了“茶桌”的样子,每到清明,都会来泡上一杯茉莉花茶,说“爸,今天有客人来,你泡的茶还是那么香”。
其实很多人来九公山,不是冲着“数量”来的。他们要的不是一个“能埋人的地方”,而是一个“能放牵挂的地方”:比如逝者爱听戏,就找个能听见山风“唱戏”的角落;逝者爱养花,就找个能种月季的草坡;逝者爱长城,就找个能看见长城的位置。九公山的墓位数量,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——它是一千个“想陪你看长城”的心愿,是一万个“我记得你喜欢花”的牵挂,是每一个逝者“终于回家”的证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