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衣领时,张阿姨正站在德胜门公交场站的站牌下,指尖摸着包里刚买的白菊——第三年了,她还是习惯先找那辆蓝白相间的"西静园公墓"班车,像找一个每年春天都赴约的老伙计。

调度室旁的王师傅正擦着班车的前挡风玻璃,他手里的排班表边缘卷着毛边,是被无数次翻开磨的:"6点30分第一班,之后每20分钟发一趟,直到11点收车。"他抬头指了指车上新加的塑料凳,"早班都是赶头香的老人,站着累,特意从仓库搬了二十个座。"话音刚落,就有个拎着保温桶的老太太凑过来:"王哥,今天能给我留个前排座不?我腰不好。"王师傅笑着拍了拍车身:"早给您占着了,第三排靠窗,晒得着太阳。"

西静园公墓清明班车-1

班车启动时,车厢里飘着附近早餐铺的豆浆香。坐在后排的李大爷突然拍了拍司机小吴的肩膀:"小吴,上次我落这儿的老花镜找着没?"小吴腾出一只手翻了翻驾驶座旁的抽屉,摸出副银色眼镜:"昨天您儿子来取,我说让他等您自己来拿——您上次说,这是老伴儿临终前给您擦的。"李大爷接过眼镜,用衣角擦了擦镜片,指节蹭过镜框上的划痕,没说话。这时前排的姑娘突然递过来一束菊花:"大爷,我多买了一束,您拿着吧,我奶奶也喜欢白菊。"李大爷抬头,姑娘的马尾辫上还沾着槐花瓣,像极了他女儿年轻时的样子。

西静园公墓清明班车-2

车过积水潭桥时,小吴放慢了速度——桥洞下有个卖纸扎的摊儿,摊主是个穿藏青布衫的老人,正举着个纸糊的电视机喊:"清明特价,二十块钱一个!"车厢里有人探出头问:"能送到车上不?"老人赶紧拎着纸电视机跑过来,小吴帮忙把车门开得大些,还提醒:"您慢点儿,台阶滑。"卖纸扎的老人笑着说:"你们这班车好,去年我老伴儿病了,还是你们司机帮忙送的医院。"

等班车停在西静园公墓入口的梧桐树下,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已经等在门口。他们接过老人手里的纸扎和鲜花,引着往祭扫区走:"阿姨,这边走,3区在左手边,有缓坡。"志愿者小周手里拿着个小本子,记着每个乘客的需求:"昨天有个阿姨晕在半路,我们赶紧把医疗点的血压计拿过来,现在每个班车点都有我们的人,有事儿喊一嗓子就行。"公墓入口处的牌子上,用红笔圈着返程时间:12点开始发车,每30分钟一趟,末班车16点。小周说:"怕有人记不住,特意写得大些,老人能看清。"

傍晚时分,返程的班车里很安静。张阿姨摸着包里刚从公墓摘的柏枝,看窗外的夕阳把云染成橘红色。小吴调低了广播的音量,里面正放着《清明雨上》:"阿姨,您坐好,咱们慢慢开。"张阿姨点点头,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坐这班车时,自己慌慌张张找不着站牌,是王师傅举着个写着"西静园"的牌子在地铁口等她。如今她已经能熟门熟路地找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——那里能看见公墓门口的老槐树,那是她老伴儿生前种的,现在已经长得比班车还高了。

车过鼓楼时,有个年轻人突然说:"师傅,能停一下不?我想给我妈买杯奶茶。"小吴踩了刹车:"快着点,下一站是安定门,别误了车。"年轻人拿着奶茶跑回来,杯身上印着"珍珠奶茶,少糖"——那是他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口味。车厢里的人都看着他,没人说话,但空气里好像多了些什么,像槐花香,像奶茶香,像所有没说出口的思念,慢慢裹住了整辆车。

王师傅在调度室门口接最后一班车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他接过小吴手里的钥匙,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