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着京密引水渠往西北走,过了凤凰山余脉的浅黛山影,万佛华侨陵园的木栅门就藏在一片侧柏后面。没有夸张的门楣,没有冰冷的石牌,青藤爬过木柱,像有人悄悄掀开了一本关于“归处”的诗册——每一页都写着一个园名,每一个名字都裹着一层暖,是给亲人的,也是给自己的。
万安园是最靠东山的区域,顺着缓坡铺成一片温柔的弧度。名字里的“万”不是数字的堆砌,是风从东山吹过来时,裹着的整个玉泉山的影子;“安”才是内核,像母亲拍着你后背说“睡吧”的那个语气。园子里的侧柏种得密,却不压抑,每棵树都留着半米的间隙,刚好能容下一束菊花的位置。有次清晨来,看见一位老先生蹲在碑前,用手帕擦着碑上的“安”字——那是他亲手刻的,说“我老伴胆子小,‘安’字刻深点,她能听见。”风过的时候,柏叶沙沙,像有无数个“安”字飘在空气里,落在每一块墓碑上。
福泽园在陵园中心,挨着放生池。名字里的“福”不是贴在门上的“福”字倒过来,是池里游了十年的红鲤,是岸边金桂树每年秋天散的香,是每块墓碑旁都有的三株月季——月季四季开花,春天开粉的,夏天开红的,秋天开黄的,冬天开白的,像把“福”熬成了日子的模样。有位阿姨总来这儿给母亲摆桂花糕,她说“福泽园”这名字听着就暖,像母亲生前总说“我走了,福还在”。放生池里的红鲤是她去年放的,说“给母亲留个伴,也给福留个脚印”。园子里的路径是回字形,走一圈刚好能绕池一周,设计师说“回”是“归”,也是“留”,留一份福泽给后人,不是迷信,是中国人刻在骨血里的“念”。
慧缘园在西侧,挨着万佛堂的梵音。名字里的“慧”是紫竹的影,是石灯上的莲花,是每块墓碑上刻的“平常心是道”;“缘”是老伴生前总说的“缘来惜缘,缘去随缘”,是老先生每天来这儿坐半小时的习惯——他说“慧缘”两个字像老伴的声音,“她以前总说,人走了不是结束,是换个地方等缘”。园子里的紫竹是特意从南方运来的,竹影婆娑里,连风都慢了半拍。有次遇到一位年轻姑娘,在碑前放了本《金刚经》,说“我妈信佛,‘慧缘’这名字是她自己选的,说‘这儿的竹影像禅堂的帘子,我能听见佛说的话’”。石灯里的蜡烛是长明的,不是宗教的仪式,是想给“慧”留个亮,给“缘”留个痕。
吉瑞园在最南边,挨着银杏林。名字是老园丁提议的,他在陵园做了二十年,说“每年秋天,这儿的银杏叶黄得像金,来的人都不哭了,说‘这叶子像金元宝,是吉兆’”。园子里的银杏是十年前种的,现在已经能遮出一片金伞,风一吹,叶子落在墓碑上,像给亲人盖了层暖毯。围栏是木的,刻着梅兰竹菊——不是凑齐四君子的刻意,是老园丁说“梅是坚韧,兰是清雅,竹是高节,菊是隐逸”,每一种花都像亲人的样子。有位大姐选这儿安葬父亲,说“我爸生前是老师,爱画梅,吉瑞园的梅刻在围栏上,像他还在给学生改作业”。秋天的时候,园子里满是银杏叶,捡一片夹在笔记本里,像捡了份“吉”,带在身边。
走完整个陵园,才发现那些园名不是写在牌子上的文字,是设计师的心意,是园丁的观察,是每个来访者的故事攒起来的。万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