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风里裹着些凉意,湘雅路地铁站A口的梧桐叶刚飘下几片,张阿姨就攥着深蓝色灯芯绒布包站在了公交站牌下。布包是老伴生前用的,面上还留着洗不掉的茶渍——里面装着刚从家里蒸好的桂花糕,糕香透过布缝钻出来,混着她揣在兜里的枸杞茶的暖,在风里绕了个软乎乎的圈。
"阿姨,早啊!"王师傅的声音从车窗里飘出来,他把印着"天山陵园"的中巴车停在离站牌两步远的地方,怕急刹车的声音惊着旁边扶着拐杖的老奶奶。这辆车王师傅开了五年,仪表盘上摆着个陶瓷小福娃,是去年张阿姨送的,说"师傅开山路,得有个平安符"。"这路线是陵园后来改的,"他一边拧开保温杯,一边指着挡风玻璃上贴的路线图,红笔标着三个站点,"以前有位刘大爷说,从幸福里社区到陵园要转三趟公交,腿都走疼了,我们就把路线调了——先绕幸福里,再经康乐坊,最后上山路,都是老住户多的地方。"
车厢里的暖气开得刚好,张阿姨熟门熟路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——那是老伴以前常坐的,座椅旁的小挂钩上还沾着上周李叔挂松柏枝时留下的松针。前排扶手上摆着盒没拆的薄荷糖,是昨天陈姐落这儿的,她说"下次来拿";车门边的红色小药箱擦得锃亮,里面的速效救心丸和创可贴都是上周刚补的——上个月刘大爷坐车时突然头晕,王师傅就是从这里翻出药丸,捏着他的手喂下去的,直到大爷缓过劲来,"陵园的小姑娘每周都来查药箱,说少什么立刻补,怕万一有急事。"张阿姨摸着药箱的边缘,指腹蹭过上面的几道划痕,那是上次搬花篮时碰的。
车刚拐进幸福里社区的巷口,李叔就抱着把修剪刀上了车。他的裤脚沾着草屑,肩上搭着件旧外套:"刚从小区花园剪了支月季,我儿子以前爱养花,说月季比玫瑰实在。"他坐在最后一排,把修剪刀轻轻放在腿上,刀套上还刻着"儿子送的"四个字。紧接着上来的陈姐捧着刚蒸好的艾草青团,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:"李哥,尝尝这个,我妈以前最爱的,说艾草能驱邪。"青团的绿映着她眼角的细纹,车里顿时飘起了艾草的清苦味,混着桂花糕的甜,在暖气里绕来绕去。
盘山而上的时候,太阳刚好爬过山顶,把山景染成了金红色。张阿姨望着窗外的松树,伸手摸了摸布包——桂花糕应该还热着。后座的小姑娘抱着束白菊,花瓣上挂着晨露,声音轻轻的:"我爸以前说,白菊像雪,干净。"她的电脑放在腿上,屏幕还亮着,是没改完的方案,"昨晚加班到十点,怕今天来晚了,赶不上给爸爸过生日。"王师傅把车速放得很慢,怕转弯时晃着她怀里的花,方向盘转得很轻,像捧着什么易碎的东西。
到陵园门口的时候,张阿姨拎着布包下了车。王师傅从车里探出头:"阿姨,下午三点准时发车,别忘啦!"她回头笑了笑,布包在手里晃了晃,桂花糕的香飘进车厢,混着艾草味、松针味,还有白菊的清香味,一起飘向了山上的墓碑。风里的太阳更暖了些,张阿姨踩着石阶往上走,兜里的枸杞茶还温着——她知道,老伴在墓前等着她,就像以前每天等她一起吃早饭那样,桌子上摆着桂花糕,杯子里泡着枸杞茶,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,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。
下午三点的喇叭声准时在陵园门口响起,张阿姨拍了拍老伴的墓碑,把没吃完的桂花糕收进布包。车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:李叔的修剪刀沾着松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