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裹着松针的香气掠过天寿陵园的碑石,偶尔有几片银杏叶飘落在刻着名字的石板上,像谁轻轻放下的思念。十月的阳光不燥不烈,穿过松柏枝桠洒在地上,形成细碎光斑,倒让这处安放着许多名字的地方,多了些温软模样。
沿着缓坡往上走,绕过一片开着淡紫色野菊的灌木丛,就能看见乔羽先生的墓。碑石是浅灰色的,刻着他的名字,旁边一行小字:“词写人间情,歌绕天下梁。”常有路过的人站在碑前,掏出手机放一首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,旋律裹着风飘出去,连旁边的松柏都像跟着晃了晃枝桠——仿佛当年那个写歌的老人,正坐在湖边石凳上,看着孩子们划着船,笔尖流出的音符顺着湖水漂了一辈子。有次我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,举着彩色风车放在碑旁,说:“爷爷,我妈妈说她小时候唱你的歌,现在我也唱。”风一吹,风车转起来,把阳光切成小小的碎片,落在“乔羽”两个字上,像撒了把金粉。
再走几步,槐树下的碑前总堆着几把折扇。那是侯耀文先生的墓。扇面上有的写着“口吐莲花”,有的画着他当年说相声的模样——西装革履,手里拿着醒木。常有相声迷来,把自己攒的老磁带放在碑旁,说:“侯哥,这盘是你1995年在德云社说的《反正话》,我翻录了三遍,你听听。”偶尔有人会站在那里,模仿他的腔调说上两句:“我是天上的文曲星,你是地下的……”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,笑声撞在槐树上,落下来几片叶子,像当年剧场里此起彼伏的掌声。有次路过,看见个穿中山装的老人,正把一把新折扇展开轻轻靠在碑旁,扇面是墨色的竹,他说:“我跟侯先生同台演过,他总说相声的魂是让人笑,不是让人哭。你看,现在还有人笑,他的魂没走。”
往陵园深处走,月季丛旁的碑前总摆着新鲜白菊。那是陈晓旭的墓。碑上刻着她的名字,下面一行小字:“质本洁来还洁去。”常有姑娘蹲在那里,用手机放一段《葬花吟》,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:“花谢花飞飞满天,红消香断有谁怜……”路过的人会停下来,摸一摸碑上的浮雕——那是黛玉拿着花锄的模样,眉尖微蹙,眼里像含着泪。有次看见个穿汉服的女孩,把一支绢做的桃花插在碑旁,说:“姐姐,我今年十八岁,像你当年演黛玉时一样大。”风掀起她的裙角,桃花在碑前晃了晃,像当年潇湘馆里的桃枝,落在黛玉的诗稿上。
更有意思的是黄宗洛先生的墓,在一片小竹林旁边。碑上刻着“戏如人生,人生如戏”,墓前总摆着几个泥人——有《茶馆》里的松二爷,手里举着鸟笼子;有《智取威虎山》里的小炉匠,缩着脖子搓手;还有《骆驼祥子》里的老马,抱着破碗。有次遇见个卖糖葫芦的老人,蹲在那里摸泥人的脸,说:“黄老爷子演的小人物,比我家隔壁的老光棍还像。我当年在剧场看他演,笑得直拍大腿,现在看见这些泥人,还能想起他的模样。”泥人的脸上带着笑,像黄宗洛先生当年在舞台上的样子——哪怕演小人物,也演得比谁都认真。
走在天寿陵园里,听不到撕心裂肺的哭声,更多的是轻声交谈,是偶尔响起的歌,是忍不住的笑声。这里不是生命的终点,是记忆的花园。每个碑石都不是冰冷的石头,而是一扇门——推开门,就能看见乔羽先生写歌的背影,看见侯耀文先生说相声的样子,看见陈晓旭先生葬花的身影,看见黄宗洛先生演小人物时的认真。风掠过碑石,把这些记忆吹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