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通州东郊那片密匝匝的杨树林时,风里忽然漫开一缕桂香——通惠陵园的入口到了。没有想象中森严的铁门,两排修剪齐整的冬青像穿绿裙子的姑娘,站在青石板路两侧,桂树的小花碎碎地开着,把空气染得甜甜的,连脚步都跟着轻了下来。

通惠河就在陵园西边,河水慢悠悠淌着,偶尔有白鹭低低掠过水面,掀起细碎的涟漪。七百多年前郭守敬凿通的这条河,如今成了陵园的"老邻居",连风里都带着点历史的温凉——不是那种让人发颤的冷,是像老茶盏底余留的温度,裹着些烟火气的踏实。沿着河岸往陵园里走,能看见岸边的垂柳抽着新枝,有老人坐在石凳上钓鱼,鱼竿尖垂在水里,像在和河底的时光对话。

通惠陵园墓地-1

走进陵园,最先撞进眼里的是大片浅绿的草坪。草叶上还沾着晨露,几个墓位就"藏"在草坪里,墓碑是浅灰色的花岗岩,只刻着简单的名字和一句短话:"爱种花的妈妈" "陪我长大的老周" "爱吃橘子的外婆"。旁边的银杏林已有半抱粗,叶子绿得发亮,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树底下捡银杏果,她妈妈在旁边蹲下来,把姑娘手里的果子放进小布包:"等下给外婆放在墓前,她生前最爱的就是这个,总说要捡够一罐子做银杏糕。"风掀起小姑娘的裙摆,银杏叶沙沙响着,像外婆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。

通惠陵园墓地-2

陵园的服务中心在草坪边上,玻璃门擦得亮堂堂的,里面摆着免费的鲜花——百合、康乃馨、非洲菊,都是清晨刚从花房摘的,带着露水的香。张阿姨是这里做了八年的老员工,她的记性比电脑还好:李叔每次来都要给老伴带茉莉花,她就提前把花泡在温水里养着,保证花瓣展开得正好;王姐喜欢在墓前放橘子,她就总留着最新鲜的蜜橘,果皮上还带着阳光的纹路;赵大爷爱听京剧,她就把收音机放在他儿子的墓前,调在播放《贵妃醉酒》的频道,说"老哥哥,您儿子生前爱听这个,现在接着听"。

清明的时候,陵园里没有烧纸的烟雾,反而飘着纸鸢的影子。大家把想说的话写在风筝上——"妈,我涨工资了,能给你买你最爱的真丝围巾了""爸,孙子会走路了,昨天还喊着'爷爷'""外婆,我考上师范了,像你当年一样当老师"——然后握着风筝线往天上放,风把风筝拉得高高的,线轴转得嗡嗡响,像是天上的人在"回应"。中秋的时候更热闹,服务中心的院子里摆着长桌,上面放着陵园准备的月饼、桂花酒,还有大家带来的家常菜:李婶的红烧肉炖得酥烂,王哥的卤煮带着老汤的香,张姐的桂花糕上撒着金黄的桂花瓣。大家围坐在一起,说说亲人的趣事,没有人哭,只有笑声:"我家那口子生前最贪嘴,每次吃月饼都要抢我的蛋黄,说'你胆固醇高,我帮你吃'""我妈当年跳广场舞,非要拉着我爸一起,结果我爸踩了她三次脚,她还笑着说'你这是故意踩我,想跟我跳双人舞'""我家老周生前爱养鱼,总说等退休了要养一池子锦鲤,现在我每次来都给他带条小金鱼,放在墓前的玻璃缸里,告诉他'你看,锦鲤我给你带来了'"。笑声飘得很远,连桂树都跟着摇晃,像在和大家一起笑。

通惠陵园墓地-3

去年春天,有个穿连帽衫的小伙子来选墓,他在陵园里转了三圈,最后盯着银杏林说:"就选这里吧。"他说妈妈是小学老师,生前最喜欢秋天带学生去捡银杏果,用银杏果做手工、熬粥,有时候捡得太多,就装在玻璃罐里,放在客厅的书架上,阳光一照,罐子里的银杏果像撒了满罐的金粒。"现在把妈妈放在银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