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巷口煎饼摊的香气裹着槐花香飘过来,我缩着脖子站在老站台下,盯着公交牌上"八宝山公墓"那行小字——晨露凝在瓷牌边缘,像谁偷偷抹了把眼泪。

远远传来喇叭声,绿白相间的班车晃着车头进来,司机师傅探出头,银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弯成月牙:"姑娘,是去公墓吧?快上来,刚热了车。"我迈腿时他伸手扶了一把,白手套洗得发白,掌心带着方向盘的温度。

到八宝山人民公墓的班车-1

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。前排老太太的蓝布包绣着朵褪色牡丹,攥着的黄菊茎秆还滴着露水;旁边中年男人抱着纸扎小灯笼,红鲤鱼灯面上的亮片晃得人眼睛软;后座穿连帽衫的年轻人盯着手机,屏幕里是张穿军装的老照片,老人笑得露出缺了的门牙。

"张婶,上周说的桂花糕,我帮您留了块。"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指了指仪表盘,塑料袋上凝着水珠。老太太赶紧伸手接,糕香飘出来,连后座的年轻人都抬了抬眼。"哎,我家老周以前就爱这口,"她用袖口擦了擦糕纸,"上次来他托梦说'你咋不带桂花糕?'我今儿特意让摊主打了双份——给你留的。"

到八宝山人民公墓的班车-2

班车慢悠悠穿胡同,树影把窗玻璃切成碎银子。路过史家小学时,几个背书包的孩子追着跑,笑声撞在车窗上又弹开。车里没人说话,却不闷:有人翻佛经,纸页沙沙像春蚕啃叶子;有人摸口袋找香,指甲盖沾着灶台上的米糠;连年轻人都把手机扣在膝盖上,盯着窗外的老槐树发呆——那树的枝桠,跟照片里老人身后的一模一样。

"前面拐弯,扶好。"司机师傅的声音轻得像片云。老太太攥紧扶手,蓝布包滑下来,露出里面的铝饭盒——盒盖缝里渗着糖火烧的甜香。"我昨儿蒸的,"她跟邻座阿姨念叨,"以前老周总说我糖放多了,现在我减了半勺,不知道合不合他口味。"阿姨点头,手里的香裹着红绳,末端系着片晒干的桂花:"我家那口子也爱甜,上次我带了,他夜里托梦说'这糕比以前强'。"

公墓大门越来越近,石狮子耳朵上沾着鸟粪,却比任何时候都亲切。司机师傅踩刹车时顿了顿,回头说:"慢着下,台阶滑。"有人扶老太太起来,她整了整蓝布衫的衣领,攥着菊花的手有点抖,却走得很稳——像踩着老周以前牵她的那条路。

我跟着人群往里走,看见老太太把菊花放在墓碑前,手指抚过碑上的字:"我坐班车来的,没让孩子送。你以前总说我路痴,现在我能找着了——司机师傅帮我留了桂花糕,给你留了半块,在饭盒里。"风掀起她的白发,碑上的照片里,老人笑得眼睛眯成线,像在说"我早知道你能行"。

傍晚坐返程车时,车里飘着老戏文的调调。有人抱着空花篮,有人攥着没烧完的香,连司机师傅都跟着哼两句"良辰美景奈何天"。路过巷口煎饼摊,老板冲我们喊:"今儿晚了点?"司机按按喇叭,我望着窗外的夕阳——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,像旧时光里伸过来的手,轻轻搭在归人的肩上。

车窗外的树影晃啊晃,我想起早上的槐花香,想起老太太的蓝布包,想起电子花里循环开放的玫瑰。原来最暖的路从来不是直达的——它绕着老胡同,绕着小学的笑声,绕着桂花糕的甜香,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、没做完的梦,慢慢载到旧人身边。就像司机师傅说的:"这班车不是拉人去扫墓的,是拉着活人,跟死人唠唠家常。"

风从车窗钻进来,带着点烧纸的味道,却不呛——像老周抽的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