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莲花池公交站,风里还裹着些春末的凉,我抱着一束用素纸裹着的白菊站在站牌下,盯着电子屏上滚动的"太子峪陵园专线"字样——这是我第三次来等这趟车,前两次要么起晚了赶不上首班,要么挤在人群外看着车开走。

远处传来中巴车的引擎声,绿白相间的车身慢慢靠过来,车身上贴着"文明祭扫 便捷出行"的淡蓝色标语,像给清晨添了点软乎乎的温度。司机师傅穿着藏青色制服,帽檐压得低,看见我怀里的花,主动把车门停得离我近了些,还轻轻说了句"小心台阶"。我抬脚上车,投币箱旁边摆着个小盒子,上面写着"免费纸巾",应该是司机师傅自己放的。

车沿着西三环向南开,过了卢沟桥,窗外的楼群渐渐退成背景,行道树从浓绿的梧桐换成了笔挺的侧柏,连风里的味道都变了——混着柏叶的清苦,像奶奶当年晒的柏籽枕头。车厢里大多是和我一样的人:左边座位上的阿姨攥着个素色纸袋,里面装着叠得方方正正的素衣;右边的大叔抱着一盆文竹,竹叶绿得发亮;后排的小姑娘靠在妈妈肩上,手里拿着一朵纸折的白百合,小声说"妈妈,外公会喜欢这个吗"。大家都不怎么说话,只有广播里报站的声音像根细弦,轻轻扯着每个人的心。

坐在我旁边的张阿姨是第三次坐这趟车,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照片,照片里的老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站在天坛的柏树下。"我家老头以前是老师,最爱逛天坛,退休后每天都去。"阿姨摸着照片上的皱纹,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,"他走的那年,我找不到去陵园的车,急得在公交站哭。后来有人告诉我有这趟专线,我就再也没换过——司机小王每年都帮我拎东西,去年还帮我在陵园里找了个能看见天坛方向的位置。"车过了园博园,她指着窗外的一片侧柏林说:"你看,那片树是去年刚种的,跟陵园里的一样,司机师傅说,这样我们看着就亲切。"

到太子峪陵园的班车-1

七点四十,车稳稳停在太子峪陵园门口。阳光刚好爬上门口的石狮子头顶,把"太子峪陵园"几个鎏金大字照得发亮。我抱着花往里面走,回头看了眼那辆中巴——它正停在柏树下,司机师傅在擦挡风玻璃,擦得很仔细,像在擦一件珍贵的礼物。风从陵园里吹出来,带着柏香和槐花香,我忽然想起张阿姨的话:"这趟车不是车,是接我们去看亲人的桥。"

下午三点,我坐返程车回去。车厢里比早上热闹了些:有人在说陵园里新修的"思念墙",可以把想说的话写在上面;有人说下次要带孩子来,让孩子认识认识太爷爷;张阿姨坐在我旁边,手里多了个装着土的小盒子——那是从老爷爷墓前挖的,她说要种在阳台的花盆里。司机小王一边开车一边跟大家聊天:"今年我们加了晚班,到六点半呢,要是有人想多陪会儿亲人,不用着急赶车。"车过卢沟桥的时候,夕阳把河水染成了金红色,张阿姨指着窗外说:"你看,那片云像不像我家老头以前画的山水画?"

风从车窗钻进来,带着远处的槐香。我望着窗外掠过的侧柏,忽然觉得这趟车很神奇——它载着思念出发,带着温暖回来;它懂你的沉默,也懂你的牵挂;它是城市里最温柔的坐标,指着最亲的方向。

到太子峪陵园的班车-2

晚上到家的时候,我把从陵园里摘的柏枝插在花瓶里。柏香漫开来,像那趟车的味道,像张阿姨的照片,像所有没说出口的"我想你"。我摸着柏枝的叶子,忽然想起司机小王的话:"只要有人需要,我们就一直开着。"是啊,有些路,总要有车来陪;有些思念,总要有温柔来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