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末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窗户时,我正蹲在小区便民栏前抄天山陵园的清明班车时刻表。指尖刚碰到“早7点发车”那行字,身后传来张阿姨的声音:“姑娘,你也抄这个啊?我昨天看了三遍,就怕记混站点。”她捏着老花镜的镜腿,镜片上蒙着层薄灰,却把“地铁2号线接驳点”几个字盯得透亮——去年她坐公交转三趟才到陵园,下车时腿都麻了,今年终于能“一步到位”。
其实这趟班车的贴心,我上周已经尝过滋味。那天拎着母亲爱吃的桂花糕和一束白菊,刚走到小区门口的站点,就看见那辆印着“天山陵园清明专线”的大巴停在树底下。司机师傅正蹲在门口擦台阶,见我过来,直起腰笑:“姑娘,先把东西放车上吧,还有10分钟才发车。”车厢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却不刺鼻,扶手旁挂着个蓝布小袋子,里面装着矿泉水和湿纸巾——师傅说“拎着祭品渴了能喝,手脏了能擦”,说话时手指蹭了蹭鼻尖,像怕我觉得他多事。
车开出去两站,上来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。她怀里的宝宝攥着个纸鸢,线轴还缠在手腕上。“我先生生前喜欢放风筝。”她摸着宝宝的头,声音轻轻的,“去年开车来,绕着陵园转了半小时才找到停车位,抱着孩子走进去,纸鸢都被风吹歪了。今年坐班车,下车就是陵园入口,工作人员还帮我扶着孩子,让我把纸鸢系在爸爸的墓碑旁——他肯定能看见。”话音刚落,前排的李奶奶转过脸,手里攥着块手帕:“我儿子在深圳,今年我自己来的。上回坐公交,差点没赶上陵园关门,这回班车直接停门口,还有人帮我拎祭品,比儿子陪我还贴心。”她的手帕上绣着朵牡丹,是去年清明儿子给买的。

后来我才知道,为了这趟班车,运营方提前一个月跑了十几个社区。王经理翻着手里的调度表说:“我们统计了三年的出行数据,把站点设在地铁口、大型社区和商圈——就怕老人走不动,年轻人抱孩子挤地铁。”每辆车上都装了实时定位,后台盯着车辆位置,生怕堵在路上;甚至连发车时间都改了三回,从6点半调到7点,就因为“老人起得早,但太早出门不安全”。“清明是人心头的结,”他指着窗外的槐树,“我们多绕点路,多等几分钟,这结就能松快些。”
昨天再坐班车时,风里的槐花香更浓了。车停在陵园门口,司机师傅喊“大家慢点儿”,声音像喊家里人。我拎着桂花糕下车,看见李奶奶正跟着工作人员往里面走,背影比去年直了些;年轻妈妈把纸鸢系在墓碑旁,风一吹,纸鸢飘起来,像只白色的鸟。阳光穿过槐树叶洒在地上,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班车时刻表——原来最暖的思念,从来不是翻山越岭的奔赴,而是有人把“方便”,悄悄塞进了你去赴约的路上。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