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梧桐巷口,张阿姨把保温桶往布包里又塞了塞——里面是老伴爱吃的桂花藕,藕孔里填的糯米是前一天晚上泡的,蒸了整整两个钟头,甜香裹着热气,把布包撑得暖融融的。她抬头看了眼电线杆上的蓝色站牌,“凤凰山陵园班车”几个白字被晨露浸得有点晕,像极了去年清明和老伴一起等车时,他帮她理衣领的温度——那时候他的手还暖,捏着她的领口说:“风大,别冻着。

巷口的早餐摊飘来煎饼香,张阿姨摸了摸口袋里的鸡蛋,是摊主王姐塞给她的:“阿姨,趁热吃,等车饿。”正说着,远处传来“滴滴”的喇叭声,银灰色的新能源巴士转进巷口,车身上“凤凰山陵园专线”的绿色字体像春天的柳叶。司机师傅摇下车窗,露出熟悉的笑:“张姨,早啊,您那藕香隔着窗户都闻着了。”张阿姨笑着应,抬脚迈上台阶,司机师傅已经站起来,伸手扶了她一把——这台阶是上个月刚铺的防滑垫,之前有位老人差点滑倒,师傅特意找车队申请的。

凤凰山陵园班车-1

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,最后一排的老周正把一个足球往座位底下塞,球面上还印着“实验小学”的字样——那是他儿子小时候的,十年了,每次来他都带着,说“我儿子爱踢,坟前摆会儿,他能看见”。靠窗的李奶奶正揉着膝盖,旁边穿浅蓝外套的姑娘赶紧把自己的毛绒坐垫递过去:“奶奶,这垫儿软和,您垫着舒服。”李奶奶笑着接过,指了指身边的折叠轮椅:“我家老头子以前也爱给我垫坐垫,现在换你们疼我喽。”姑娘的睫毛有点湿,她是第一次坐这班车,早上在巷口绕了三圈找不到站牌,还是李奶奶打电话让儿子骑电动车来接的——她来祭扫去世的妈妈,包里还装着妈妈生前织的围巾。

班车缓缓驶出巷口,沿着沿江路往郊外开。江面上的白鹭掠过水面,翅膀尖沾着碎金似的阳光。张阿姨凑着窗户看,去年也是这样的清晨,老伴坐在她旁边,手指顺着白鹭的方向划:“你看,像不像咱们家小宇小时候举着网兜追的模样?”小宇是他们的孙子,现在在武汉读大学,清明赶不回来,昨晚视频里举着成绩单喊:“奶奶,帮我给爷爷带句话,我期末考了年级前十!”张阿姨摸着布包里的手机,屏幕还亮着小宇的语音条。

司机师傅的广播里放着轻缓的钢琴曲,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师傅,能等我一下不?”是个穿白衬衫的小伙子,手里拎着个大纸箱,跑得鼻尖冒汗。师傅踩住刹车,小伙子跳上车,喘着气说:“谢谢师傅!我妈昨晚非让我带腌萝卜——我爸以前最爱就着粥吃这个,说比饭店的酱菜香。”车厢里有人笑出声:“小伙子,你这腌菜味儿够浓,我隔着座位都闻着了!”小伙子挠着头把纸箱往脚边塞,玻璃罐碰撞的脆响,像谁轻轻敲了敲记忆的门。

凤凰山陵园班车-2

车过三桥时,天上飘起毛毛雨。司机师傅从驾驶座旁的抽屉里摸出一把把折叠伞,转身递给大家:“早上看天气预报说要落雨,我提前备了,有需要的拿啊。”前排的阿姨接过伞,转手塞给旁边的老人:“叔,您拿着,别淋着膝盖。”老人捏着伞柄——是橘红色的,像他老伴生前最爱的外套颜色,去年清明,她还撑着这把伞,帮他拂去坟前的落叶。

九点整,班车稳稳停在凤凰山陵园门口。老周抱着足球先下了车,李奶奶推着轮椅,小伙子扛着纸箱,张阿姨提着保温桶,大家踩着青石板往上走。雨丝沾在睫毛上,凉丝丝的,像有人轻轻碰了碰手背——是风,也是某个人没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。

凤凰山陵园班车-3

傍晚三点,返程的班车准时发动。夕阳把江面染成蜜色,张阿姨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