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总裹着点长城的霜味,等居庸关的枫叶烧红山脊,沿京藏高速往北转进国槐小路,八达岭人民公墓的普渡园就撞进眼里——没有想象中墓地的肃穆,倒像个被山林抱着的园子:墙根二月兰刚谢,藤架葡萄藤抽着新绿,风里飘着槐花香,轻得像故人拍你手背。
普渡园的壁葬墙顺着山势叠成几阶,像老家院儿的台阶。墙面是浅灰仿石砖,每块都有细细纹路,摸上去像老砖墙的颗粒感。每个壁葬位嵌着小铜牌,有的刻“爱妻的毛衣针,永远在织”,有的写“爷爷的茶盏,温着”,没有华丽辞藻,倒比碑铭戳心。最妙是墙顶的常春藤,藤蔓垂下来遮着铜牌,像故人藏在叶子后面笑:“找着我啦?”

负责园子的张姐是延庆本地人,说话带着热乎气:“上周有小伙子来,说妈生前爱绿萝,我把绿萝挂在他妈妈壁位旁,现在爬满半面墙。”清明时园里办“追思茶会”,家属围坐泡黄芩茶,说的不是悲伤——“我妈织的毛衣,邻居孩子还穿呢”“我爸总说要爬长城,现在每天都能看见”。风把这些话吹到壁葬墙,常春藤叶子沙沙响,像谁在点头应。
有次看见位阿姨蹲在壁位前,用棉布擦铜牌,擦一下摸一下:“丫头,给你带了山楂糖葫芦,小时候你总嫌酸。”铜牌照片里女孩扎马尾,笑出月牙眼。风里飘着糖葫芦甜香,混着常春藤青味,突然懂了——这里不是终点,是故人换了个地方,和长城、槐花香一起,继续“活着”。
离开时张姐塞给我把槐花茶:“园子里国槐落的,晒好了香。”回头望,普渡园的壁葬墙藏在藤架后,常春藤叶子晃得像小手挥别。远处长城蜿蜒山脊,像条温驯的龙,而普渡园就是龙怀里的玉——温温的,把思念裹成春芽、秋果,留在长城脚下的风里,留在每一寸沾着槐香的土地里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