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里还裹着些槐花香,我蹲在万安公墓门口的石狮子旁系鞋带——刚给奶奶扫完墓,裤脚沾了点墓前的青草屑。旁边卖糖油饼的阿姨举着个热乎的饼喊我:“姑娘,垫垫肚子?我家饼脆得很,凉了就没这味儿了。”我笑着摇头,指了指手机上的“西郊线”图标:“阿姨,我去香山,走过去得多久?”她擦了擦手往南指:“沿着香山南路走,过了修电动车的老周铺子,看见绿顶子的站房就是,十五分钟准到——慢点儿,别摔着。”
顺着阿姨指的方向,我踩着槐花落的小路往前走。路过老周的电动车铺时,他正蹲在地上拧螺丝,抬头冲我笑:“去西郊线啊?直走别拐弯,前面有片桃树,过了树就到了。”果然,走了大概十分钟,远远看见西郊线的“万安”站——红色的站檐像戴了顶小帽子,门口电子屏闪着“下一班列车3分钟后到达”。站旁的功德寺公园飘来竹香,我停下歇了歇,摸出包里的桂花糕(给奶奶带的,剩了两块),咬了一口,甜丝丝的,像奶奶以前熬的梨膏。
西郊线的列车是那种复古的绿皮小火车,车门要手动推,“吱呀”一声像老留声机的唱针落下。我选了靠右边的座位,窗户大得能框住整幅风景。列车启动后,先路过一片桃林——三月底的桃花正盛,粉花瓣飘进窗缝,落在我手背上。过了“植物园”站,香山的轮廓慢慢浮出来,层峦叠翠的,山顶琉璃瓦闪着光,像奶奶压箱底的银簪。坐在我旁边的阿姨举着手机拍窗外:“你看这桃林,比去年开得还艳!”我笑着点头,想起去年秋天来,列车窗外的野菊花黄灿灿的,奶奶以前总摘来晒成干泡在茶里。

其实这段路我走了不止一次。第一次来祭扫是去年冬天,雪下得小,我裹着羽绒服快步走,没注意到路边的腊梅;后来春天再来,特意慢下来,看见糖油饼铺子的蒸笼冒着热气,看见老周的小孙子蹲在门口玩弹珠,看见西郊线的列车进站时,站务员阿姨帮老人拎着行李——这些细节像撒在路里的糖,让“从公墓到西郊线”不再是冰冷的路线,而是一段能慢慢嚼的时光。
要是你也来万安公墓,不妨慢点儿走这段路。早上九点前买个糖油饼,脆得掉渣的外皮裹着甜面酱,是老北京的味儿;走到“万安”站时,站在站台上看看远处的山,风里有松针的香;坐西郊线时选右边座位,看桃林漫过窗户,看香山慢慢靠近——你会发现,这段路不是从怀念到出发的过渡,而是把想念揉进风里,转身就能遇见春天的花、夏天的树,还有西郊线里飘着的糖炒栗子香。
等列车到“香山”站时,我拎着包下车。风里飘来香山的松脂味,我摸出手机给奶奶发了条消息:“奶奶,我到香山了,桃花开得可艳了,比去年您带我看的还好看。”阳光穿过松枝洒在手机屏上,像奶奶的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——原来从万安公墓到西郊线的路,从来不是终点,而是另一场遇见的开始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