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总是来得掷地有声,先是陶然亭的芦苇白了头,再是香山的枫叶烧得漫山红,而藏在丰台西山脚下的太子峪陵园,秋意是裹着松风钻进衣领的。上周末陪同事小棠去看她父亲的墓,车刚开进园区大门,两排高大的侧柏就把马路上的噪音挡在了外面,阳光从枝桠间漏下来,在柏油路上铺成碎金,小棠攥着手里的白菊花,脚步忽然慢了——她指着路边一棵结满红果的金银木说:“我爸以前在阳台种过这个,说等果子红了要给我做冰糖葫芦,结果去年冬天他走得急,没等到。”风正好吹过来,金银木的红果晃了晃,落了一颗在她脚边。
太子峪的位置其实很妙,离市区不远,从西四环开车四十分钟,或者坐地铁14号线到张郭庄站再转公交,顺着太子峪路往山里走,越走越静,连鸟叫都清晰起来。园区藏在太子峪的山谷里,背靠着西山的余脉,前面有一道浅浅的溪流,夏天的时候溪流里有小虾米,常有附近的老人端着塑料盆来捞,管理员也不拦,说“热闹点好”。园里的树大多是种了二三十年的松柏,粗粗的树干要两个人合抱,枝叶铺得像伞,连墓碑都隐在树影里,不像有些陵园那样排得密密麻麻,倒像走进了一座有故事的森林公园。除了松柏,还种了银杏、黄栌、玉兰,春天有玉兰的白花瓣飘在溪流里,秋天有黄栌的红叶子落在墓碑上,连风都带着草木的香,没有一丝刺鼻的烧纸味。
太子峪的特别,在于它把“思念”做成了有温度的样子。园区里有个“追思园”,是用老砖铺的小广场,中间立着一块青石板,上面刻着隶体的“念”字,旁边摆着一排石凳,凳面磨得发亮——管理员说,常有子女来这里坐,有的带瓶父亲爱喝的二锅头,倒在石凳上一点;有的带盒母亲爱吃的驴打滚,放在“念”字碑前;不用烧纸,不用放鞭炮,就坐着说说话,风把声音吹到松树林里,像有人在听。还有“生态葬区”,是一片银杏林,墓碑做成小小的木质树牌,上面刻着逝者的名字和一句短短的话——“爱种花的妈妈”“喜欢钓鱼的爸爸”,树坑里埋着骨灰,每年春天银杏抽新芽的时候,树牌就藏在嫩绿的叶子里,像逝者在和你捉迷藏。小棠选的就是生态葬,她摸着树牌上的“爱种树的老周”说:“我爸以前在老家种了三棵苹果树,现在让他守着银杏,应该会觉得热闹。”园区的服务也不“生冷”,顾问不会追着你问“要多大的墓”,而是先问“你亲人喜欢晒太阳吗”“要不要离溪流近一点”;要是没时间来扫墓,管理员会帮着擦墓碑、摆鲜花,拍段视频发过来——镜头里是扫得干干净净的树牌,旁边摆着新鲜的白菊,风里飘着松脂的味,比隔着屏幕烧纸更让人安心。
离开的时候,小棠蹲在门口的银杏树下,捡了几片金叶子放进包里。她擦了擦眼睛,笑着说:“以前我怕来墓地,总觉得一进门就要哭,今天才发现,原来这里是能‘想’人的地方——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想,是坐在追思园的石凳上,想起爸爸教我骑单车时扶着后座的手,想起他把我冻红的手塞进他怀里的温度,风一吹,树叶沙沙响,就像他在说‘傻丫头,别蹲在地上,凉’。”其实对于很多选择太子峪的人来说,这里不是“终点”,是“归处”——是给亲人找了个有山、有水、有树的家,是让自己每次来都能“见见”亲人的地方。车开出园区的时候,我回头看了一眼,夕阳把松柏的影子拉得很长,风里飘着金银木的果香,忽然觉得,所谓“思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