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车窗时,我刚好转过玉泉山旁的林荫道——天慈墓园的灰色门楣就在这时撞进视线,没有想象中沉重的压迫感,倒像走进了一座藏在城市边角的园林。门口的保安大爷戴着鸭舌帽,见我停车,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免费停车位:“里面路窄,您停这儿方便,我帮您看着。

天慈坐落在海淀区闵庄路西侧,背倚西山余脉,前面横着京密引水渠。站在墓园的缓坡上望过去,渠水像条泛着光的银带,缠在一片绿林里,远处玉泉山的塔尖透过云层露出来,像谁在蓝天上轻轻画了一笔。园子里的树比我想象中多:主干道两旁是两排老国槐,枝桠搭成拱廊,春天的时候槐花开满枝头,风一吹,细碎的白花飘得满院都是;靠近引水渠的地方种着银杏,秋天叶子黄得像撒了金,落在墓碑旁的草地上,像给每个“家”铺了层温柔的毯;还有成片的侧柏,四季常青,像一群沉默的守护者,站在每个墓碑后面。

最让我意外的是园子里的细节。每个墓碑旁几乎都摆着小盆栽,是绿萝或文竹,叶子油亮油亮的——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,这是他们每周定期更换的,“有些家属忙,没时间过来,我们帮着照顾,就像帮他们多陪陪逝者”。主干道旁的石凳上刻着一行小字:“歇一歇,再陪陪TA”,字体歪歪扭扭的,像孩子写的,工作人员说,是去年一个小朋友跟着妈妈来扫墓,非要让刻上去的,“他说奶奶生前总让他歇一歇,现在奶奶累了,也该歇一歇”。还有园子里的“记忆馆”,不大的房间里摆着玻璃柜,里面放着逝者的老物件:磨得发亮的旧手表、裂了缝的瓷茶缸、褪色的军功章、甚至还有一盒没拆封的水果糖。管理员是个穿蓝布衫的阿姨,她摸着玻璃柜说:“这些都是家属主动拿来的,上次有个小伙子拿来他爸爸的木工刨子,说‘我爸生前总说,等我结婚了要给我打张床,现在刨子放在这儿,就像他还在等我’。”

北京市墓地天慈墓园-1

去年疫情的时候,我帮邻居李阿姨预约过天慈的代祭服务。李阿姨的老伴走了三年,每年清明她都要熬一锅枣粥带过去——那是老伴生前最爱的。可去年疫情封控,她急得直哭,我赶紧给天慈打了电话。工作人员很快回复:“您把枣粥拿来,我们帮您送过去,再拍段视频给您。”当天晚上,李阿姨拿着手机给我看视频:穿制服的小姑娘蹲在墓碑前,把枣粥放在石台上,摸了摸碑上的照片说:“叔叔,阿姨让我告诉您,今年的枣是她自己种的,甜得很,您多喝点。”然后她把粥碗往墓碑前推了推,又理了理碑前的菊花:“阿姨还说,等能出门了,她亲自来给您擦照片。”李阿姨抹着眼泪说:“你看,她连我想说的话都带到了,比我自己去还贴心。”

北京市墓地天慈墓园-2

其实以前我对墓园总有种刻板印象,觉得那是“冰冷的终点”,直到来了天慈才明白,原来它是“另一种陪伴”。这里没有夸张的汉白玉雕饰,没有标着高价的“豪华墓区”,连售卖处的工作人员都不会跟你说“这个墓位风水好”,只会问:“您想给TA选个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吗?”“TA生前喜欢花,要不要选靠近月季园的位置?”“TA以前爱听鸟叫,那边有片杨树林,早上能听到喜鹊叫。”

离开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三点。我沿着主干道往门口走,碰到一位白发老人蹲在墓碑前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手里攥着一把野菊花,正往墓碑前的陶瓶里插。陶瓶是粗陶的,瓶身刻着“小菊”两个字——应该是逝者的名字。老人插完花,用袖口擦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