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衣领时,我正站在炎黄陵园的石拱门前。门楣上的“炎黄”二字是青石刻的,笔画里凝着昨晚的露水,像谁悄悄抹了层清泪——不是悲伤,是日子浸出来的温柔。沿青石板路往里走,两侧的银杏刚换了黄裙子,叶片飘落在刻着《黄帝内经》片段的石碑上,把“不治已病治未病”的句子盖成半遮面的诗,连风都放慢脚步,怕吹碎了这半行“活着的智慧”。
第一次踏足这儿,是陪邻居张姨给她父亲扫墓。张叔是退休了二十年的语文老师,临终前攥着张姨的手反复念叨“炎黄”,说“要找个能挨着根的地方”。后来我才懂,这“根”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,是刻在每个中国人骨血里的“炎黄子孙”四个字。陵园正殿后的炎黄二帝雕像前,总围着小圈子:戴老花镜的爷爷指着黄帝的冕冠说“这是咱们祖先戴的帽子”,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橘子味棒棒糖问“那他吃过我这种糖吗”,风把祖孙俩的对话吹到旁边的柏树上,惊起一只蹲在枝桠上打盹的麻雀,扑棱着翅膀掠过雕像肩头,像替祖先应了声“吃过的”。
沿着银杏路往深处走,能看见几处“生态纪念林”。穿浅蓝衬衫的李姐总在午后过来,蹲在一棵小松树前浇水——那是她先生的“家”。她先生是做了三十年环保志愿者的老周,去世前说“别立碑,就种棵能长大的树”,所以树牌上没写“爱妻永念”,倒写着“老周,你在大别山种的第三十棵树,我替你浇了”。旁边的石凳上,总坐着穿蓝布衫的陈大爷,膝盖上摊着本皱巴巴的《史记》,声音哑哑地读“黄帝战蚩尤”的段落。他说儿子在国外做工程师,每年只能回来一次,“我每天来读两页,让娃他爸听听,咱老家的故事没忘”。保洁的王阿姨总说,她打扫这片的时候从不下重手:“那些落在碑前的野菊花,是早市卖菜的阿姨半夜去山上采的;那些压在石缝里的手写信,是在外地上学的姑娘给妈妈写的‘今年冬天我穿了新羽绒服’——这些都是活的,比石头还沉。”
昨天傍晚离开时,我碰到一对年轻夫妻,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娃娃。妈妈蹲在碑前,把孩子的小拳头轻轻放在刻着“陈秀兰”的碑面上,轻声说:“奶奶,小远会抓东西啦,昨天还抓着我的头发不肯放。”爸爸举着手机在旁边拍,镜头里的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揉成一团,贴在碑座旁刻着“炎黄子孙”的青石板上。风里忽然飘来《茉莉花》的旋律——不是哀乐,是园区广播里放的江南小调。王阿姨擦着石凳上的落叶说:“这是园长定的规矩,日子要往前过,怀念也得带着温度。”
站在陵园的最高处往下看,青石板路像一条系在大地上的丝带,把每一座碑、每一棵树、每一声低语都串成了温暖的项链。有人说陵园是“生命的终点”,可在炎黄这儿,我看见的全是“开始”:背着书包的小朋友把爷爷的故事装进铅笔盒,刚结婚的姑娘把妈妈的刺绣手艺教给老公,连风都在替离开的人说“我在”。夕阳把我的影子投在脚下的泥土里,忽然想起张姨那天说的话:“你看这泥土,埋着祖先,也埋着我们的亲人,我们站在这儿,就能听见他们说‘你来了’,就能对孩子说‘看,这是咱们的家’。”
风又起时,一片银杏叶落在我手心里。叶脉像极了华夏大地的河流,从黄帝陵到长江岸,从黄河边到南海岛,把所有的思念都串成了不凋零的春天。我把叶子轻轻放在旁边的碑座上——碑上的名字我不认识,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