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市区往东北开二十分钟,过了那座爬满凌霄花的石桥,就能看见朝阳陵园的入口——两排高大的香樟树像守着门的老伙计,把细碎的阳光筛在青石板路上。清明前后的清晨总是最热闹的,拎着菊花的老人、抱着骨灰盒的年轻人、踮着脚给墓碑系红丝带的小朋友,沿着香樟路慢慢往里走,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,混着松风里飘来的桂香,像在轻轻喊着谁的名字。

很多人第一次来都会问:“朝阳陵园有多少墓地啊?”负责接待的小林总会先指一指远处的山:“您看那片松树林,风一吹就像翻着绿浪的,是松涛园,有六千多座立碑;旁边那片种着紫竹的矮坡,是竹影区,是生态树葬,每棵银杏下面都埋着一个人的名字;再往里面走,梅香苑的梅树是老园长二十年前种的,现在开得最盛的那几株,下面葬着的是当年一起建陵园的老工人。”算下来,朝阳陵园目前有近两万座墓位,分布在八个分区里,但这些数字从来不是冰冷的——松涛园第三排第七座碑的右下角,刻着“爱打太极的老周”;竹影区第123棵银杏树上,系着一条褪色的红领巾,是主人家的小孙子每年来系的;梅香苑的石桌旁,永远摆着一杯温温的茉莉花茶,那是王阿姨给老伴留的,“他生前总说,梅花开的时候,茶要温着才香”。

朝阳陵园有多少墓地啊-1

陵园里的老园丁张叔最懂这些墓位的故事。他种了二十年的松柏,每棵树的位置都记在心里:“最东边那棵马尾松,是2015年种的,主人是个消防员,牺牲的时候才22岁,他妈妈每年来都要给树浇牛奶,说‘我儿子小时候爱喝’;西边那片月季丛里的矮碑,是个小朋友的,他走的时候才5岁,妈妈在旁边种了向日葵,说‘他爱追着太阳跑,这样就能跟着太阳找到回家的路’。”张叔的工具箱里总装着一把小锄头,不是用来锄草的,是帮那些想念亲人的人“理理家”——比如李大爷的墓前草长高了,他会慢慢锄掉,再摆上李大爷生前爱抽的旱烟;比如陈奶奶的碑上有了青苔,他会用软布擦得发亮,说“陈婶爱干净,可不能让灰沾着”。

其实我们问“有多少墓地”,本质上是在问“有多少没说出口的思念”。上周我碰见一位穿藏青外套的叔叔,蹲在墓前擦碑,碑上的照片是个扎马尾的姑娘,他擦得很慢,像在摸姑娘的脸:“我妹,去年走的,走之前还说要陪我去看海。”他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,倒出一把贝壳——是从青岛海边捡的,“我带她去了,她肯定喜欢”。旁边的保洁阿姨递过来一杯温水,说“先喝口茶,别累着”——这茶是社区的阿姨们自愿来煮的,每年清明都摆在入口的凉亭里,保温桶上贴着“免费喝,暖暖心”。

朝阳陵园的墓位从来不是“容器”,而是“邮局”——把活着的人的思念,寄给天上的人。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名字、系在树上的丝带、摆在墓前的旧物,都是未拆封的信:“爸,今年我升职了,像你说的那样,好好工作”“妈,你织的毛衣我还穿着,领口磨破了,我找裁缝补了,跟新的一样”“宝贝,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记得你,我们昨天画了向日葵,我把最艳的那朵贴在你碑上”。

黄昏的时候,我站在陵园的山顶往下看,夕阳把每座墓碑都染成了金红色,松风里传来远处的鸟鸣。风里飘来桂香,是入口处的那棵老桂树开了——那棵树是陵园建园时种的,现在已经粗得要两个人抱。小林说,去年有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