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墓地那天,我和姐姐在京藏高速的应急车道上翻了三本题册,纸页被风掀得哗啦响——要么是市区陵园挤在高楼缝里像“城市补丁”,要么是远郊的园子偏得像被遗忘的邮筒。直到朋友发了条语音:“去怀思堂吧,那地方抬头能看见长城。
怀思堂的位置说巧也巧,在昌平区南口镇的燕山余脉下。顺着京藏高速往八达岭开,过了陈庄出口,路边卖鲜桃的阿姨会笑着指北边:“顺着柏油路往上走,见着长城的青灰影子就是。”第一次找的时候,我们跟着阿姨的指引,穿过两排国槐组成的“绿隧道”,直到眼前突然铺开一片开阔——青瓦红门的建筑立在坡上,对面山上的长城正顺着山脊蜿蜒,像奶奶当年织了一半的毛线围巾。
其实不用怕找不到路。公交的话,从德胜门坐345快到昌平东关,转870路到陈庄站,下车往山上走10分钟,路两旁的煮玉米摊老板都认识常来的家属,会递上热乎的玉米说:“先垫垫,上去要走段台阶。”自驾更方便,门口的停车场能停几十辆车,不用抢车位,连保安都会笑着说:“慢点儿,长城在上面等你呢。”
最让人安心的是这里的“不刻意”。没有夸张的风水石碑,没有震耳的鞭炮声,站在怀思堂的拜台上望长城,风里飘着松针和野菊花的香气。春天野桃花开遍长城脚下,粉得像撒了把糖霜;秋天银杏叶落在墓碑上,金黄的碎片像老人戴过的金丝眼镜。有次陪 Aunt 来,她摸着墓碑上爷爷的照片说:“你爷爷生前总说‘这辈子没爬过长城’,现在好了,每天都能看着长城的砖缝里长出草,看着风从城墙上吹过来,像我们以前在胡同里遛弯儿那样。”

上周遇到位穿中山装的老爷爷,蹲在墓碑前擦照片。他说老伴儿是中学历史老师,生前总说“长城是中国人的脊梁”,现在睡在这里,“每天能摸着脊梁骨,肯定踏实”。旁边的阿姨接话:“我妈以前爱唱《长城谣》,现在我来的时候,总把手机放在墓碑旁放这首歌——风会把声音捎到长城上,她肯定能听见。”
其实怀思堂的位置哪里是冰冷的坐标?它是卖桃阿姨的指引,是煮玉米摊的热乎气,是长城脚下飘过来的风。它不远——从市区开车40分钟就能到;也不偏——路边的便利店能买到老人爱吃的桂花糕。它刚好在“能常来”和“能安心”的平衡点上,像我们和逝者之间的一根线,不紧不松,却始终连着。
离开的时候,姐姐把车窗摇下来,风裹着槐花香钻进来。后视镜里,怀思堂的红门越来越小,对面的长城却越来越清晰——那青灰色的城砖上,正落着一只麻雀,歪着脑袋看我们的车远去。突然想起爷爷生前说的:“人走了,只要有人想着,就不算真的走。”而怀思堂的位置,就是让这份“想着”,有了最具体的模样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