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惠灵山裹着一层淡雾,沿着青石板路往深处走,普渡园的壁葬墙就藏在两排香樟后面——不是冷冰冰的水泥堆砌,而是爬着常春藤的米黄色砖墙,每一格龛位都嵌着暖黄色的小灯,像有人悄悄留了盏门灯。风掠过香樟叶,漏下的光斑落在壁龛门上,倒像谁家阳台的小窗户,等着晚归的人。

之前陪邻居张阿姨来选穴位,她攥着儿子的手念叨“会不会太挤?会不会冷?”直到摸到壁龛里的驼色棉绒垫——是陵园特意选的,摸起来像晒过太阳的被子,她才松了口气:“这倒像家里的衣柜抽屉,软乎乎的。”工作人员还指给她看:壁龛内侧贴了层隔音棉,关门时没有尖锐的声响;挂钩能挂老人的老花镜,小隔板可以放装着桂花的玻璃罐——都是老人生前习惯用的物件。张阿姨摸了摸棉绒垫上的阳光,笑着说:“这哪是墓地,是给我留的‘小房间’。”

惠灵山陵园普渡园壁葬墓地-1

普渡园的壁葬区没什么“陵园感”。每一层都有宽宽的浅灰色台面,摆着家属带来的多肉、陶瓷碗——有的碗里装着晒干的橘子皮,有的插着几支野菊花,都是老人生前的心头好。旁边的藤编休息椅晒得暖暖的,坐上去能闻到藤香,常有家属坐在那里翻旧照片。上周我见一位老爷爷,手里捧着本夹着银杏叶的相册,指着其中一页说:“你看,这是你奶奶去年捡的银杏,现在我们一起放在这里,她肯定高兴。”风掀起相册页,几片香樟叶落在膝头,倒像在公园陪老人唠嗑。

有个做会计的姑娘选壁葬,是因为妈妈生前最讨厌“麻烦人”。“以前妈妈总说,死后不要占耕地,不要搞大场面。”她摸着轻轻一推就开的推拉门——没有沉重的铁门声,“这个门多轻,我每周来擦一次,就像擦家里的柜门。”还有位退休工人,选壁葬时指着窗外的桃树说:“我爸生前种桃,这棵树是我种的,明年桃花开了,香味能飘到他龛位里。”这些细碎的故事,把壁葬变成了“带着回忆的归宿”。

惠灵山陵园普渡园壁葬墓地-2

傍晚的普渡园最暖。壁龛的小灯亮起来,像无数颗小星子,常春藤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。风里飘着桂香——是周围桂树的花,家属们捡一点放在壁龛里:“这是今年的新桂,给您留着。”有家属坐在藤椅上倒茉莉花茶,茶香混着桂香,飘得远远的。偶尔有小孩举着气球跑过来,家属笑着说“轻点”,小孩就蹲在壁龛旁,把气球轻轻靠在门上:“爷爷,看我的气球。”

其实所谓“安息”,不过是找个地方放得下想念。普渡园的壁葬没有冰冷的石碑,只有装着回忆的小格子、能坐下来唠嗑的藤椅、飘着熟悉香味的桂树。它像个“小家里的小房间”,装着没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,装着晒过太阳的棉绒垫,装着所有和老人有关的、暖乎乎的细节。当家属摸着棉绒垫想起老人的温度,当风把桂香吹进壁龛,当藤椅上的旧相册翻到某一页——那些离开的人,倒像从未走远。